却说孟士元叫下书人走进内堂,王府的下书人拜见孟士元毕,票曰:“家王爷欲择吉日行聘,未知大人意下如何?特差小人前来请命定夺。”孟士元曰:“尔可回去,多多拜上尔家王爷,说老夫即刻到府请教。”王府下书的人领命回至王府,禀知其言:“孟尚书随后便来。”
且说孟士元打发下书人去后,韩夫人在后堂闻得孟士元要到王府,遂出来对孟士元曰:“尔至王府,切不可认那女子为己女,使我女儿日后无依倚。”孟士元曰:“逆女哪里顾及改扮之事,我劝尔休得想他为女。我前日险些儿被其害,若不是我舌辩,性命岂不枉送于逆女之手么?他既不认我为父,我何认他为女?”韩夫人曰:“虽然如此说,但富贵人人所欲。尔看前日湖广假孟女,不过为着一个王妃,便连砍头的生意亦做出来。今又何处出这亡命之女,前来假骗,若非圣上私心,岂不露出假的来了。况现在女儿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身居首相,位列三台,圣上正在宠信,言听计从,他焉有思及父母。日后倘有回头日子,须留地位,方有依倚。况忠孝王本属无情,前年要娶妻,便保刘捷仇人的满门,独不思母奔绿林,父陷番邦,家散人离,他若不是女儿提拔,焉有今父子相会之日?”孟士元听了夫人的言语,曰:“此言虽是,但圣旨已下,如何推辞?”言讫,即令备轿伺候,自己换上公服,一直来到王府。老王父子出来迎接上堂,分宾主坐下,少正坐在下边。茶毕,老王问曰:“令嫒回来,圣上降旨完亲,愚欲请亲翁来商议择日行聘,未知亲翁意下如何?”孟士元曰:“任凭亲翁意,此女并非我女,亲翁若要行聘,可向项员外议亲,与我无干。”少王曰:“岳父不认为女,小婿怎好娶他为妻?”老王曰:“亲翁既不认他为女,圣上定限如何主意?”孟士元曰:“圣上定亲,曾言向项员外行聘,与我无涉。”言毕,拜辞而去。
尹太郡在屏后已听得明白,出堂对少王曰:“孟亲翁年老难以取信,可着家兄尹上卿为媒,迎娶孟氏。”忠孝王大慷失色曰:“孟岳父说不是其女,我怎好迎娶。”老王曰:“孟士元老迈,言语难以凭信,我儿怎好听他的言语。”少王曰:“他虽老迈,总要从长计议。”老王心想,莫管他是与不是,只要完亲,便可与刘氏完姻;乃曰:“孟士元老迈无断,我儿怎好说此言语。”忠孝王心内闷闷,不好对答,便回鸾凤宫,卧在牀上,厉声骂曰:“可恨刘奎璧,当年若不害我,岂不成亲多年,自悔不该保他全家,宜将尔千刀万潮,方消吾恨?”适刘氏闻知,欲来劝解,总思自己乃仇人之妹,若去劝解,恐反添愁闷,不如不去。
再说老王是日着人去请尹上卿前来,相议行聘事情定当,尹上卿押了聘物,亲自来到项寓。员外喜从天降,自谓亲事已成,送来礼物价值万金。时忠孝王闻知此事,寝食俱废,懊恼将病,名王夫妻屡劝无效。老王无可奈何,闷闷坐在堂上,适刘燕玉闻得此事,即来请安,拜见公姑毕,坐在旁边。刘氏曰:“昔年家父有事,每入宫奏知家姊。婆婆何不入宫奏知皇后,先请宽限几月。再设计将郦相改装,那时更无异言。”老王曰:“尔父乃是奸臣,若是有事,宜入宫谋取,但我年老,乃是忠良,亦无甚事,怎有入宫之理。然今日之事迫,只好入宫方便。”乃回顾尹太郡曰:“贤媳之言,甚是有理,夫人当依计而行。”夫人称是,即令备一小轿,直至后宫门。
早有把门小监上前来迎接太郡,小监曰:“太郡莫非要见皇后么?”太郡曰:“正是,但不知皇上在官否?”太监曰:“尚未回宫,因圣上连日在内殿批案。”太郡曰:“烦公公报与皇后知道,说我有事面奏。”太监领命,报与皇后道:“现有太郡在宫外候旨,请旨定夺。”皇后大喜,令请进。太郡闻请,即入宫朝见,礼毕坐下。皇后曰:“未知母亲入宫有何事情?”太郡回顾,见宫女俱在,奏曰:“乞娘娘速退左右。”皇后即令宫女退出。太郡奏曰:“前日郦相副府医韩夫人之病,韩夫人相认,又有孟士元父子在金銮殿上如何奏其改装,郦相如何分辩。圣上反责尔弟辱没师长,又因假孟女,圣上强令一月之内完亲,令尔弟激出病来。妾故入宫,求娘娘奏明圣上,宽限几月,侯尔弟病愈,然后完亲,未知娘娘意下如何?”皇后闻言之下,大惊失色曰:“谁知主上如此私曲,母亲可即回府,自有佳音报捷。”太郡谢恩,退出宫外,上轿回府,不表。
皇后至次日绝早起身,直至万寿宫候旨,太后即令宣进。皇后入万寿宫朝见请安毕,坐在旁边,把昨日太郡所说的言语,从头至尾述了一遍,今须如此如此,方得明白。太后曰:“宽限犹可,但郦相朝廷大臣,怎好脱靴验看?此事须斟酌而行。”皇后低头一想,计上心来,对太后曰:“依臣妾愚见,昔日西番酒进贡,其性勇烈无比,臣妾曾令宫女试饮三杯,即大醉三日,任尔千杯不醉之人,亦是如此。母后着主上请郦相前来画一幅观音,可赐酒三杯,然后令宫女遣往清风阁脱靴,未知母后意下如何?”太后曰:“此事是使不得的,郦相身居元宰,若有差池,如何是好?当设别计请进宫来为是。”
毕竟太后如何设计骗他入宫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