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朋友,且等一等,待我为你点着灯,才走。”
吾威听见他的朋友这样说,便笑道:“哈哈,均哥,你以为我是女人么?女人在夜间走路才要用火;男子,又何必呢?不用张罗,我空手回去吧,——省得以后还要给你送灯回来。”
吾威的村庄和均哥所住的地方隔着几重山,路途崎岖得很厉害。若是夜间要走那条路,无论是谁,都得带灯。所以均哥一定不让他暗中摸索回去。
均哥说:“你还是带灯好。这样的天气,又没有一点月影,在山中,难保没有危险。”
吾威说:“若想起危险,我就回不去了。……”
“那么,你今晚上就住在我这里,如何?”
“不,我总得回去,因为我的父亲和妻子都在那边等着我呢。”
“你这个人,太过执拗了。没有灯,怎么去呢?”均哥一面说,一面把点着的灯切切地递给他。他仍是坚持不受。
他说:“若是你定要叫我带着灯走,那教我更不敢走。”
“怎么呢?”
“满山都没有光,若是我提着灯走,也不过是照得三两步远;且要累得满山的昆虫都不安。若凑巧遇见长蛇也冲着火光走来,可又怎办呢?再说,这一点的光可以把那照不着的地方越显得危险,越能使我害怕。在半途中,灯一熄灭,那就更不好办了。不如我空着手走,初时虽觉得有些妨碍,不多一会儿,什么都可以在幽暗中辨别一点。”
他说完,就出门。均哥还把灯提在手里,眼看着他向密林中那条小路穿进去,才摇摇头说:“天下竟有这样的怪人!”
吾威在暗途中走着,耳边虽常听见飞虫、野兽的声音,然而他一点害怕也没有。在蔓草中,时常飞些萤火虫出来,光虽不大,可也够了。他自己说:“这是均哥想不到,也是他所不能为我点的灯。”
那晚上他没有跌倒,也没有遇见毒虫野兽,安然地到他家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