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我看看官舱内的人们,仿佛他们都像帝王了。
在淡红色的电灯光底下,照得他们多半的脸孔都是如粉团做的一样,有的竟圆到两眼只剩了一条线。他们底肚子,充满了脂肪,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地很像极肥的母鸭。在他们中,没有事做的,便清闲地在剥着瓜子;要做事的,便做身子一倒,卧在床上,拿起鸦片管来吸了的工作。郁郁不乐地似怒视着世界的人也有——一个穿着蓝缎长衫,戴着西瓜小帽的,金戒指的宝石底光芒,在他底手指上闪射着。他不时地呼唤茶房,事情比别人有几倍的多,于是茶房便回声似的在他前面转动,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事。到晚上,在临睡时前,他又怒声地叫喝茶房。
“老爷,还有什么事?”
茶房似心里不耐烦,而表面仍恭顺地问。
“打开这只箱子。”
声音从他底鼻孔里漏出来。可是茶房底举动,比声音还快地打开一只箱子。这时我偷眼横看,这位帝王似的客人,慢慢地俯下他底腰,郁郁不乐地从里面取出一本书。在茶房给他关好了箱子以后,我瞥见这本书底书面,写的是《幼学琼林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