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孟良回洞,只见杀死喽啰在地,乃大惊问曰:“是谁到此杀死众人?”喽啰对曰:“适一壮士甚是勇猛,众人只道官兵来捕,俱各逃走,被他走入洞中,杀死众人。又以血书字于壁,请大王看之便知端的。”孟良抬头看罢,言曰:“乃杨景那厮!杀吾部下,却好大胆。此仇不报,亦枉为人。”
却说岳胜归见六部,道知杀死喽啰一事。六郎曰:“孟良回来看见,必定来此报仇。汝等须准备厮杀。”道罢忽闻寨外呐喊。六郎与岳胜出寨视之,只见是孟良。其人生得浓眉环眼,面如噀血,状貌雄伟。六郎迎而谓曰:“观汝之貌,甚是奇异。何乃弃理灭义,甘心为贼?自我言之,莫若归顺朝廷,立功显姓,垂芳后世,胜于落草万万矣。”孟良曰:“自汝言之,汝以拜官受爵为荣矣。自我言之,我以居职享禄为辱矣。何言之?汝父子投降于宋,不得正命而死。手足异处,若禽兽然,有甚好处!我居此山,斩杀自由,何等尊贵!与汝较我,不啻霄壤隔也。此等闲事,且姑置之。我问汝来,素昔与汝无仇,杀我部下。何为?”言罢挥斧直取六郎。六郎挺枪迎敌,交战十合,不分胜负。六郎佯败而走,孟良拍马追之。岳胜从后喝声:“休赶!”孟良遂回马来战岳胜。六郎拈弓搭箭,射中其马,把孟良掀落于地。军士向前生擒孟良归寨,绑缚于阶下。
六郎曰:“汝自逞英雄无敌,今何被擒?汝服我否?”孟笑曰:“暗箭射马,诡计算我,非大丈夫所为,如何肯服!”六郎曰:“放你去如何?”良曰:“汝肯释放我回去,整兵再来与汝交战。不设暗计,明明白白,有手段平空拿我,余即拜降。”六郎曰:“汝要明白,平空拿你,此有何难!”遂放孟良而去。
岳胜曰:“孟良凶贼为民之害,今既擒之,可用则收留之。不可用则砍之,与民除害。何为放他?”六郎曰:“孟良一人杰也,心颇爱之。当今英雄有几?吾欲收此人为部下,必服其心,是以放之。汝等试看明日再战,吾又擒之。”岳胜曰:“将军用何计策擒之?”六郎曰:“孟良有勇无谋,离此山南五里之地,有一深谷。峭壁石崖,进去便无出路。汝引骑军一千,伏于谷口。吾与交战,引他从山左傍而进。吾复从山右傍而出。待我一出,汝即杀来截住,不放他出。吾自有计擒之。”岳胜领军去讫。六郎复唤健军六七人吩咐曰:“汝往那山绝顶高处,扮作砍柴樵夫,赓歌应和。孟良问路,汝等如此如此应之。”军人领计去讫。
六郎分遣已完,乃报孟良在寨外搦战。六郎出马言曰:“今番仔细交战,若再被擒,却难纵放。”孟良曰:“汝好大话!昨误成擒,今定报之。”言罢,纵斧直取六郎。六郎约与交战数合,佯败,迳望山南而走。孟良赶上言曰:“汝又欲以暗箭来算计于我?”六郎不战,直走入谷。孟良亦赶入谷。六郎遂拨回也,从山右傍而出。盂良亦从右傍赶来,忽岳胜杀出,截住谷口。良惊曰:“又中奸贼之计。”遂回马直进谷去。只见无有去路,四面壁立。遥见崖上有几个樵夫歌唱。乃叫曰:“吾被畅景赚入谷来,汝等救吾出去,多将金银相谢。”樵夫遂将一条麻绳垂下言曰:“我等救大王,大王莫失信,要把金银与我。”孟良曰:“我生生平是个有信之人,但救的出,决不食言。”众樵夫曰:“大王可把此绳紧系腰问,待我众人扯拽上来。”孟良曰:“你等须仔细用心扯上去。”言罢,将绳紧紧缚于腰间,众人乃扯拽至半崖停止不扯。良曰:“何故又不扯上去?”众人曰:“大王身躯甚重,吾等力尽,等再叫几个人来同扯,才得上来。”须曳,六郎、岳胜俱到崖上。六郎曰:“今番明白平空拿你。孟良,你肯服否?”孟良曰:“不是这等说,汝与我交战,从地下平空拿我,方见手段。”六郎曰:“要从地下空平拿你亦不为难,今番又放汝去,方敢再来战?”孟良曰:“今番亦非我战之罪,但肯放还,再整兵出战。如拿得我,倾心投降。”六郎曰:“这个使得。但再放汝而去,若从地空平拿住,却毋得含羞,又乱说话。”言罢,令军士吊释之。
六郎回至寨中,言曰:“设计擒良二次,彼决不明出交战,惟夜来劫吾之寨,定须以计擒之。”岳胜曰:“孟良已遭二次之辱,今尚肯来自投罗网?”六郎曰:“今晚准来。”乃令众人于帐前掘一隐坑,将木浮搭于上,用土铺盖。又令军士远远埋伏,只留数十健军伏于帐前,伺良落坑,即出缚之。众人领计去讫。
是夕六郎独坐帐中剔烛观书。将近二更,孟良探逻之卒回报,佳山寨中军士俱各安寝,寂然无备。孟良喜曰:“这一次将前二次之辱尽伸雪矣。”乃乘轻骑,直至佳山寨。只见六郎一人在帐观书,昂昂然,傍若无人之状。盂良举斧拍马,趋入帐前,喝声:“匹夫休走!”喝声未罢,连人带马,跌落陷坑之中。帐外健军一齐而出,用索绕良之身,捆缚扯将上来。部下三千馀人被埋伏军士,四下围裹而来。众喽啰见孟良落于陷坑,料难走脱,尽皆投降。健军押孟良于帐下,六郎谓之曰:“我今放汝,再整军士来战何如?”孟良曰:“羞恶之心,人皆有之。某虽为盗,良心岂尽丧乎!将军天神也,蒙放之至,再已不胜羞惭矣,尚敢复求去耶?愿倾心以事将军。将军肯容,感恩无任。”六郎大喜日“君肯投降,是吾之大幸也。”
次日天明,孟良禀了六郎,回洞召集刘超、张盖、陈雄、谢勇、姚铁旗、董铁鼓、郎千、郎万、管伯、关均、王琪号王扁担、孟得号夜丫黑鬼、林铁枪、宋铁棒、丘珍、丘谦,共一十六员头目,俱引来拜见六郎。六郎大设筵宴。饮酒将阑,六郎曰:“方今北辽屡次犯边,我宋受害,不能除之。盖由将佐不得其人故耳。今此地犹为吃紧去所,吾自恨兵微将寡,常恐不能镇守,有尔朝廷顾托之意。若汝等耳闻目击,有好名士,吾不惜千金聘来,同镇此地。”孟良对曰:“此去六十里外,有山名芭蕉山。山势险恶,内聚强人数百,为首者,姓焦名光赞,生得面若丹朱,眼似铜钉,两颧突出,有万夫不当之勇。若要御辽,此等之人,不可不得。”六郎听罢,大悦,言曰:“我亲齎礼物去招他来。”孟良曰:“此人性好食人,极其凶恶,将军即领部众同去,犹不能招之而来。”六郎曰:“吾推诚置腹,何愁不宾服?”孟良曰:“虽是诚能动物,依小人说,将军且休去,小人素与相善,待我去招来。”是日酒散。
次日,孟良辞却六郎,竟往芭蕉山招焦赞。焦赞正在寨外闲耍,一见孟良,乃曰:“孟哥哥,何来?”孟良曰:“我今投降杨六郎处矣。吾观六郎,智勇兼全,尽堪为倚。且想落草,终无成就,故同他镇守佳山。倘后能立功,生享爵禄,死载筒书,大丈夫志愿酬矣。吾今持来邀哥哥同去助他。”焦赞不答,直进洞去披挂出寨言曰:“我认得你,手中铁槌却不能认汝。”孟良见他来得凶狠,跳上马迳回佳山,入帐告六郎曰:“此人顽梗,招之不来。明日将军领兵与之交战,众喽啰必定跟他出阵,巢穴空虚,又令岳将军领兵五百,悄地直到洞前埋伏,待他一出交战,馀即攻打其寨。小人领数十健军从芭蕉山后攀藤附葛而上,直入寨中放火.复从里面杀出,将军外面杀进。两下夹攻,定要拿他。”六郎依其言。
次日,六郎领军直到芭蕉山寨前喊叫。焦赞引众喽啰出马,迎敌数合,六郎佯败而走。焦赞拍马赶来,六郎复回马交战。数合,又诈败而走。直诱得焦赞离山十里外来了。岳胜见他去远。竟到洞前呐喊,四围把守喽啰恐被岳胜攻破,俱赴寨前防御。不期孟良引数十健军从山后攀附而上,直入寨中放火。火焰腾腾,吓得众喽啰俱各奔走逃生。
却说六郎遥见火焰冲天,又回马与焦赞交战数合。见焦赞只管奋力迎敌,六郎挥鞭指而笑曰:“克明全不知事,你的山寨已被孟良烧了,尚在此苦苦贪战?”焦赞回头一看,只见烟焰迷空,乃大惊,拨马走回寨。六郎复从后追赶杀来。岳胜、孟良从山寨杀出,焦赞料敌不过,遂弃了马,走上山坡。那半山是宗水石,又生苔藓,六郎步军,见焦赞走上山坡,一齐赶上山坡。焦赞赶得慌,爬到半坡,被苔藓滑跌下来,众军捉倒,捆缚回佳山寨中。六郎升帐,众推焦赞于阶下,六郎亲释其缚,谓焦赞曰:“有惊英雄,慎勿见罪。目今大辽侵犯边境,足下肯同征讨,即奏朝廷加封官职,尊意以为何如?”焦赞思忖,天下有这般好人,若我拿得人来,只一刀,肯相释放!”听罢六郎之言,遂纳头便拜。言曰:“愿居帐下,幸乞收彔。”六郎大喜。乃置酒设宴。有诗为证:
英雄济济萃三关,万里霜威不可攀。
心熟豹韬知变合,折冲却敌笑谈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