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“小说”的名目,最初见于《汉书·艺文志》:“小说家者流,盖出于稗官。街谈巷议、道听涂说之所造也。孔子曰:‘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,致远恐泥,是以君子弗为也’;然亦弗灭也,闾里小知者之所及,亦使辍而不忘,如或一言可采,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。”
观此小说之名目实起于汉,而其实在汉以前,中国已不乏小说,但形式未成,只能称之为小说的先驱罢了。这一时期是神话传说时期。
第一节神话传说时期
无论何种民族,当太古蒙昧之时,皆有神话之传说:印度如此;希腊如此;中国也是如此。但太古的时候,我们民族都居住在比较缺乏天惠的黄河流域,少清秀的山水,多宽广的平原,所以中国自古便以农立国,《汉书·食货志》上说:“……自神农之世,耕木为耜,揉木为耒,耒耜之利,以教天下,而食足。”在五谷没有蕃殖的时候,所谓“不毛之地”,所以必用数倍人力,去开辟经营。贾谊说:“尝闻之古之人曰:一夫不耕,或受之饥;一女不织,或受之寒”,于此便可想见当时生活的艰难了。此时民风朴质,崇尚实际,只逐逐于日常生活,排斥空洞的理想。盖沉思冥想必于余裕之暇。这时神怪之说很少,况且孔子又平生不道神怪,其教人专在修身治国平天下,注重实际的方面,那些幽玄深奥、荒唐不稽之传说,皆极力排斥,不但小说没有发达的机会,就是从前存留在杂家中的神话,也渐渐消灭。按古来神话,多集成于诗说,然后有幽玄的小说,孔子既极端排斥神话,那末中国古代小说不发达,岂不是当然的吗?
但是我们翻开诸子的书,那断片的神话,存留的还不少,如《庄子》里的“鲲鹏之对话”、“蜗角上之争”、“姑射神人”等。及《列子》里的“愚公移山”、“夸父追日”、“龙伯国之大人”,这都是神话——小说的先驱。他如《楚辞·天问》篇,王逸的序说:“天问者,屈原之所作也。屈原放逐,仿徨山泽;见楚有先王庙,及公卿祠堂,图画天地,山川神灵,琦玮谲诡,及古圣贤怪物行事,因书其壁,呵而问之,以泄愤懑,泻愁思”,这于小说也极有关系。又《山海经》也是于后世小说极有影响的,李白作《清平调》,里头所用的“瑶池”,“群玉山”——相传群玉山西王母所居——这些神话的传说,都出于《山海经》。
中国神话传说时期,起于太古,终于两汉,到汉时已是小说成立时期了,下面分述两汉六朝、唐宋元明清各代之小说。
第二节两汉六朝小说
A项汉代小说
《汉书·艺文志》载小说十五家,共千三百八十篇:
伊尹说二十七篇
鬻子说十九篇
周考七十六篇
青史子五十七篇
师旷六篇
务成子十一篇
宋子十八篇
天乙三篇
黄帝说四十篇
封禅方说十八篇(武帝时)
待诏臣饶心术二十五篇(武帝时)
待诏臣安成未央术一篇
臣寿周纪七篇(项国圉人,宣帝时)
虞初周说九百四十三篇(河南人氏武帝时云云议后出)
百家百三十九卷
右列小说十五家,千三百八十篇,自伊尹说至黄帝说九篇,系汇集上代的传说,辞多迂怪,意亦浅薄,以下五家皆汉代之作,就中以虞初周说为最精,可为后世小说之祖。虞初之事,就《汉书》注说:“虞初,河南人,武帝时,以方士侍郎,陇黄车使者。”应劬曰:其说以周书为本,师古曰:“史记云:虞初,洛阳人,即张衡《西京赋》‘小说九百,本自虞初’者也。”
观此,虞初乃方士,兼明医术,得武帝之宠,乘骏马,着黄衣,为甘肃黄车使者,其书名曰《周说》,系集周代的传说而汇之。当此之时,汉兴百年,武帝承文景二帝富厚之后,征匈奴于漠北,开西域南夷的交通,汉家威信震于四方,武帝既深尝富贵安荣的极味,欲望未满,因之求长生不死之情颇切,因信神仙方士之说,重用方士,于是李少君,少翁等,争以神怪之说进,以邀宠幸。虞初亦是等方士之一人,其书亦系收集神仙奇怪之说,然此所谓街谈巷议,道听途说者流之所作,随起随灭,不传于后世。
此外汉魏丛书中,所收集两汉六朝小说主要者,略述一二:
(1)《神异经》一卷旧本题东方朔撰(四库全书提要小说家类)。
东方朔,与虞初同时人,博识雄辩,得武帝宠幸。《汉书·论赞》说:“朔之诙谐,逢占射覆,其行事浮浅,行于众度,童儿牧竖,莫不眩耀,而后世好事者,原取奇言怪语附著之朔。”《汉书·艺文志·杂家》中载东方朔之作二十篇,惜今不传,今仅存此《神异经》,及《海内十洲记》二种。
《神异经》为晋之张华注,但世或谓《神异经》词华缛丽或保六朝人士之所作,张华之注亦属伪托——见《四库全书提要》。《隋书·经籍志》则载系东方朔作,张华注,故此书无论如何,总系隋以前人作。
至于此书之内容,全学《山海经》,述四方之事,颇怪诞不经,其后唐之诗人,多于此中取材,如:“东荒山中,有大石室,东王公居焉,长一丈,头发皓白,人形兽面而虎尾,载一黑熊。左右顾望,恒与一玉女投壶,每投千二百矫,设有入不出者,天为之噫嘘,矫出而脱误不接者,天为之笑。”
《玉女投壶》,徐陵之《玉台新咏》曾引用,其后唐李白之《梁甫吟》亦曾引用:
“我欲攀龙见明主,雷公砰訇震天怒。帝旁投壶多玉女,之时大笑开电光,倏烁晦暝起风雨,阊阖九门不可通,以额控关阍者怒。”
他如《东荒经》中之《不孝鸟》,多寓教训之意,其辞曰:——
“不孝鸟,状如人身:犬毛,有齿,猪牙,额上有文曰‘不孝’,目下有文曰‘不慈’,鸟上有文曰‘不道’,左胁有文曰‘爱夫’,右胁有文曰‘怜妇’,故天立此异畀,以显忠孝也。”
(2)《海内十洲记》一卷旧本题汉东方朔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)。
所谓十洲:祖洲,瀛洲,玄洲,炎洲,长洲,元洲,流洲,生洲,凤麟洲,聚窟洲,此十洲都是人迹稀到之处,相传东方朔乃异人,能知十洲之所在,及其中所产物等,因详举以答汉武之问,因成此书。
(3)《汉武故事》一卷旧本题汉班固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)。
(4)《汉武内传》一卷(同上)。
此两书乃记录汉武宫中的逸事遗闻。武帝初即位的时候,确是英迈之主,晚年颇迷信神仙妖妄之说,宠遇迂怪之方士。《史记·孝武本纪》所载关于神仙之奇闻,及《汉书》中的《封禅书》,及《郊祀志》等所载,实小说家好材料,《汉武故事》,及《内传》两书,实据此修饰敷衍而成。
《汉武故事》内载神君下降事,兹录其一节曰:“初霍去病微时,数自祷于神君,神君乃见其形,自修饰,欲与去病交接,去病不肯,及责之曰:‘吾以神君清洁,故斋戒祈福,今欲为淫,此非神明也。’因绝不复往,神君亦惭。去病疾骂,上令为祷于神君。神君曰,‘霍将军精气少,寿命弗长,吾尝欲以太一精补,可以延年。霍去病不晓此意,遂见断绝,今病必死,非可救也。’去病竟薨。”
《汉武内传》则记武帝迎西王母于宫中事,兹节录之:“到七月七日,乃修除宫掖,设坐大殿,以紫罗荐地,燔合和之香,张云锦之帏,燃九光之灯,列玉门之枣,酌葡萄之醴,宫监香果,为天宫之馔。帝乃盛服立于阶下,敕端门之内,不得有妄窥者,内外寂谧,以候云驾。到夜二更之后,忽见西南如白云起,郁然直来,径趋宫庭。须臾转近,闻云中箫鼓之声,人马之响,半食顷,王母至也。悬投殿前,有似鸟集,或驾龙虎,或乘白麟,或乘白鹤,或乘轩车,或乘天马,群仙数千,光耀庭宇。既至,从官不复知所在,唯见王母乘紫云之辇,驾九色斑龙,别有五十天仙,侧近鸾舆,皆长丈余,同执彩旄之节,佩金刚灵尔土,戴天真之冠,咸住殿下。王母唯扶二侍女上殿,侍女年可十六七,服青绫之衫,容眸流盼,神姿清发,真美人也。王母上殿东向坐,著黄金褡裾,文采鲜明,光仪淑穆;带灵飞大绶,腰佩分景之剑。头上太华髻,戴太真晨婴之冠,履元橘凤文之鸟。视之可年三十许,修短得中,天姿掩蔼,容颜绝世,真灵人也。下车登床,帝跪拜问。寒暄毕,立,因呼帝共坐。帝面南,王母自设天厨,真妙非常,丰珍上果,芳华百味,紫芝葳蕤,芬芳填樏,清香之酒,非地上所有;香气殊绝,帝不能名也。又命侍女更索桃果,须臾以玉盘盛仙桃七颗,大如鸭卵,形圆青色,以呈王母。母以四颗与帝,三颗自食,桃味甘美,口有盈味,帝食辄取其核。王母问帝,帝曰:‘欲种之’。母曰:‘此桃三千年一生实。中夏地薄,种之不生’。帝乃止于坐上。酒觞数遍,王母乃命诸侍女,王子登弹八琅之趝,又命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,石公子击昆庭之全,许飞琼鼓震灵之簧,婉凌华拊五灵之石,范成君击湘阴之罄,段安香作九天之钧,于是众声澈朗,灵音骇空,又命法婴歌元灵之曲……”
此中所载之西王母乃一神仙美人也。而《山海经》所载则虎齿豹尾之疫病神,究竟孰是,殊不可考。
(5)《别国洞冥记》四卷旧本题汉郭宪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)。
此本四卷,实集六十则之零闻琐语而成。郭宪自序有曰:“……汉武帝明俊特异之王,东方朔因滑稽浮诞以匡谏,洞心于道教,使冥迹之奥,昭然显著……”等语。则此书之作意,可得而知了。
郭宪字子横,刚正忠直,不应王莽之招,王莽欲杀之,宪因逃匿海滨,光武时出仕,以直谏忤旨,时有“关东觥觥郭子横”之语。而此书文辞艳缛,或云系六朝人所假托。
(6)《飞燕外传》一卷旧本题汉伶玄之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存目)。
此书乃述汉成帝之皇妃赵飞燕与其妹合德争宠事。
(7)《杂事秘辛》一卷不著撰者名氏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存目)。
此书乃记述后汉桓帝之后懿德皇后事,文辞奇丽,委曲尽致,但不免秽亵之讥。
(8)《吴越春秋》六卷汉赵哗撰。
(9)《越绝书》十五卷汉袁康撰,同吴平校定。
此二书记吴越之兴亡关系史传之事,为后世演义小说之滥觞,元曲多引用此中故实。
B项六朝小说
六朝的小说,多取材于神仙道术,是因佛教东来的影响。盖佛说之入中国,始于后汉(世传汉明帝永平七年佛法始入中国)。魏晋以后名僧辈出,经典之翻译甚多。梁武帝时,达摩大士到中国,武帝沈约等都归依三宝。又北魏之胡太后亦笃信神佛。所以南北朝佛法横流,其势滂渤。渐渐浸染于读书人脑中,小说中遂不能不带佛说的色彩。其间最著名的小说,略如下列:
《拾遗记》十卷秦王嘉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)。
王嘉乃苻秦之方士,此书从第一卷,到第九卷,皆录述庖牺神农五帝,历三国而至于晋,其中之奇谈珍闻。第十卷乃载昆仑山,蓬莱山等之传说。全仿郭宪的《洞冥记》,皆荒诞妖妄之说,固不足信,然文章丰艳富丽,则不可掩没。
《搜神记》八卷旧本题干宝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)。
干宝,东晋时人,博览强志,以才名闻,元帝时召为著作郎,著《晋纪》三十卷,世称良史,其所作之《搜神记》、写古今之神癨,灵异,人物变化等共二十卷(或谓三十卷,但汲古阁毛氏《津逮秘书》中,只载二十卷篇目,汉魏丛书中仅载八卷,或其后散佚,亦未可知),以示刘胟,刘胟称为鬼之董狐。此书事柄古雅,文字简洁,实六朝小说中之巨擘。书中多佛法、慈悲、轮回等传说,对于时代精神,表现十足。例如燕惠王墓上之狐狸化为二少年,及终南山之道士徐启玄过王大夫之宅门,见怨气冲天,为解苰冤结。他如猪精化少女,到李文书房通殷勤等,极富趣味,开后世《聊斋志异》之源流。兹将其中最富佛教意味的作品,节录一段如下
“彭蠡湖侧,有乡人李进勍者,以贩彭蠡湖鱼为业,常以大船,满载其鱼于金陵,及维扬肆中,积有年矣。一旦復贩鱼于金陵,夜泊三山之浦。其夕风静波澄,月色如昼。进勍乃步于岸侧,闻船内有千万人诵经声,勍惊而异之。伺听于岸,其音清亮非常。勍即登舟察之,乃船内鱼耳。进勍曰:‘由我鄙见,贩易众士,轮回之身,不可测也。’因悉放鱼于江中。临放鱼时言曰:
‘诸鱼既各通灵,他日某若困苦,敢希方便垂恩矣。’由是改业贩鬻荻薪。数年之间,大作竹筏,载薪于金陵货之。未到间,值大风吹溺竹筏,一时沉没,唯进勍堕于江中不溺,足下如有所履,俄而吹风浮竹数竿,至于进勍身侧,进勍扶此竹,而稍获其济。乃见大鱼数百头于进勍足下乘之,及有竹头,共拽竹而行,于时到于洲,乃得登岸。回顾诸鱼,各已散去。至夜不得渡江,即栖于洲上,将更深矣,进勍即独坐愁苦,两泪迸洒,嗟身之蹇踬,一至于兹。忽见荻丛碎罅中光茫然,进勍即以手摸之,获金二斤,乃袖于怀中,愁闷顿息。俄见一人者,白衣向波心涌立,谓进勍曰:‘朝来得存性命及获金,乃于前者所放诸鱼,今各报子恩也。’言讫不见,待旦即有鱼数十头,又曳一叶舟来,桡棹俱备,进勍因得及岸而归矣。余尝览佛书见论十天子报恩,何异于是乎?(《搜神记》卷五。)
《搜神后记》二卷……旧本题晋陶潜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)。
《异苑》十卷宋刘敬撰(同上)。
《续齐谐记》一卷梁吴均撰(同上)。
《述异记》二卷旧本题梁任窻撰(同上)。
右《异苑》,《续斋谐记》,《述异记》三书,皆写神怪荒诞之事,《异苑》收于《津逮秘书》中,及《汉魏丛书》中,《述异记》系零片之作,《四库全书提要》谓其文,大抵剽窃诸小说而成,说是后人伪托,非任窻所作。
《还冤志》一卷隋颜之推撰(《四库全书提要》小说家类)。
颜之推初仕梁为湘东王参军,后奔北齐,领中书舍人,善于文字,号为称职,齐亡入周,为御史上士,隋开皇中,太子召为学士。颜之推笃信佛法,其著《颜氏家训》之《归心篇》,盛说因果之理,此书上自春秋,下迄晋宋,列举事实,以证报应之说。但其文古雅,异于小说体之冗滥,然报应劝戒之说,不免浅薄之讥。
此外如《西京杂记》,《博物志》,《世说新语》,《高士传》,《神仙传》,《枕中书》,《金楼子》,《华阳国志》,《佛国记》,《洛阳伽蓝记》,《水经注》,《荆楚岁时记》,皆极好的小说材料。
第三节唐代小说
唐自太宗平定了各地割据的小国,前后三百余年,故文化也有从容发展的机会。唐代之文学如诗如散文,皆盛极一时。小说亦随一般文学共同发达。从前汉魏的小说,皆系神仙之议,及断片的宫闱秘事遗闻。至于唐代之小说,虽然也是短篇的,但皆系述一人一事者。并且作家如元稹,陈鸿,杨巨源,白行简,段成式,韩翭等,诚所谓人材济济,大都皆下第不遇之秀才,藉仙侠,艳情之作,以吐胸中不平之感愤。故叙事新奇,言情凄惋,文辞典丽,风韵富裕,有一唱三叹之妙。洪容斋说:
“唐人小说,不可不熟,小小情事,凄惋欲绝,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,与律诗可称一代之奇。”
虽然此时代之小说,无论如何卓绝,要不外为文人之余业,酒前饭后之谈助,较之李杜之诗,韩柳之文,诚不可同日而语。其实后世之戏曲小说,多取材于唐代之传奇小说,如有名之《西厢》,《琵琶》等皆是。其在文学上的位置,正未遑多让呢
据《四库全书提要》,唐代小说可分三类:
(1)叙述杂事;
(2)记录异闻;
(3)缀辑韵语。
但此种区别,尚欠明白,槐翁因改为左三类:
(1)别传关于一人一事之逸事奇闻(如传奇小说);
(2)异闻琐语凭空之怪谈奇说;
(3)杂事史外之余谈,虚实掺半,以补实录之缺。
兹更由别传,剑侠,艳情,神怪四种细别,《唐人说荟》中之小说:
(一)别传(史外之逸闻)
(1)《海山记》,(2)《迷楼记》,(3)《开河记》,(4)《李卫公别传》,(5)《李林甫外传》,(6)《东城父老传》,(7)《高力士传》,(8)《梅妃传》,(9)《长恨歌传》,(10)《太真外传》。
(二)剑侠(侠义男女之武勇谈)
(1)《虬髯客传》,(2)《红线传》,(3)《刘无双传》,(4)《剑侠传》。
(三)艳情(佳人才子艳事)
(1)《霍小玉传》,(2)《李娃传》,(3)《章台柳传》,(4)《会真记》,(5)》游仙窟》。
(四)神怪(神仙释道之怪谈)
(1)《柳毅传》,(2)《杜子春传》,(3)《南柯记》,(4)《枕中记》,(5)《非烟传》,(6)《离魂记》
第一项别传
《海山记》韩翭撰(唐代丛书)
《迷楼记》同上
《开河记》同上
右三种皆关于隋炀帝之逸事,但文辞鄙俚,或系宋人之依托,其故实唐代诗人多取为诗材,李商隐之《咏隋宫》曰:
“紫泉宫殿锁烟霞,欲取芜城作帝家。玉尔土不缘归日角,锦帆应是到天涯。于今腐草无萤火,终古垂杨有暮鸦。地下若逢陈后主,岂宜重问后庭花。”
《海山记》起笔系记炀帝即位之事,其中叙造长安之西苑,及江都之离宫,以至被弑,次第叙之。《迷楼记》为炀帝往年沉迷女色,命名匠项升造迷楼,曲房小室,幽轩短槛、穷极奢侈。《开河记》为炀帝将游幸江都,命麻叔谋等开运河,开河时往往遇见古人陵墓,奇事极多,记载详尽。
《李卫公别传》,无名氏撰
此篇系写卫国公李靖微时,遇龙母于山中,代其行雨事。
《虬髯客传》张说撰(唐代丛书)
此篇叙李靖以一布衣谒司空杨素,共谈国事。素姬红拂慧眼识李靖,因夜投靖寓,约同归太原,途中遇一异人即虬髯客,为之援手,赠金银财宝,嘱靖与红拂,好助李世民,共图大业。己则南行至扶余国,杀其主而自立。
《李林甫外传》无名氏撰(唐代丛书)
李林甫乃天宝时之宰相,为人险诈,时人谓之为“口蜜腹剑”。本篇乃叙李林甫遇一道士,告之说:“尔本有仙缘,若能为僧,可以白日升天,否则当有二十年宰相之份。”林甫称愿为宰相,道士因嘱林甫好积阴德而别。及林甫为宰相,顿忘道士之言,横行无忌。但佛仍护之,卒打退安禄山五百众铜头铁额之阴兵,云云。
《东城老父传》陈鸿撰(唐代丛书)
当玄宗时斗鸡之风盛行,贾昌(东城老父)少年时,以善斗鸡,邀玄宗宠爱,称“神鸡童”,时人为之歌曰:
“生几不用识文字,斗鸡走马胜读书。贾家小儿年十三,富贵荣华代不如。能令金距期胜负,白罗绣衫随软舆。父死长安十里外,差夫持道挽丧车。”
又李白之《古风》内有一首写贾昌之声势:
“路逢斗鸡者,冠盖何辉赫,鼻息干虹霓,行人皆怵惕。”
洪容斋曾批此篇曰:“读此传,玄宗全盛,俨然在目,至昌一段去国失笼,尤足寓凄感也。”
由此看来此传对于当时社会享乐的颓废,表现尽致了。
《高力士传》郭蔔撰(唐代丛书)
《梅妃传》同上
《长恨歌传》同上
《太真外传》同上
右四篇乃记玄宗皇帝宫闱之秘事,实好史料。高力士乃玄宗之忠仆,固正人君子,恪勤尽忠,玄宗盛时常侍左右,承贵妃之欢。天宝之乱,从玄宗至蜀,备尝艰辛。后玄宗还京师,贼臣李辅国擅权,陷之流巫州。后玄宗肃宗崩,力士哀痛病发,殁时七十九岁。
《梅妃传》,乃载玄宗之宠姬江采苹之事。开元中高力士使闽粤,见采苹之丽色,选充宫庭,极邀宠幸。时长安之大内、大明、兴庆之三宫,及东都之大内,上阳两宫,宫人不下四万,自得梅妃,帝视其余宫人如尘土。妃善属文,性淡泊,爱梅花,故赐号曰梅妃。后杨贵妃入,梅妃失宠,贵妃复深妒梅妃,欲立除之。一夜玄宗召梅妃叙旧欢,贵妃忽闯入,因拆散。梅妃悲身之不遇,以千金赠高力士,求司马相如,拟《长门赋》……,欲挽回天子之意。高力士畏贵妃之势力,不敢奉命。妃自作《东楼赋》。后玄宗思梅妃,赐珍珠一斛,妃献诗述志曰:
“柳叶双眉久不描,残妆和泪污红绡。长门自是无梳洗,何必珍珠慰寂寥。”
及安禄山之乱,贵妃缢死马嵬,梅妃死于乱兵之手。玄宗还幸之后,悬钱百万,搜求妃之所在,又命方士升天入地访妃消息,因宦者进画容,题诗其上曰:
“忆昔娇妃在紫宸,铅华不御得天真,霜绡虽似当时态,争奈娇波不顾人。”
后玄宗梦见梅妃,知葬于温泉汤池侧之梅树下,乃自制文诔之,以贵妃礼改葬。
《长恨歌传》,白乐天有《长恨歌》,名播遐迩,此传事实与此歌相同,分上下二卷,唐明皇与杨贵妃之爱情,为千古词坛之佳话,诗人词客多以之为吟诵材料,亦多取为剧本资料。元之白仁甫的《梧桐雨》杂剧,明之屠长卿的《彩毫记》,吴世美的《惊鸿记》,清之洪窻思的《长生殿传奇》,皆本于《长恨歌》,及《太真传》等。其中以《长生殿》为最详尽,《夜怨》,《絮阁》之两出,记杨妃、梅妃争宠事,全据于《梅妃传》。贵妃唱曲中有“北水仙子”曰:“问问问问华萼娇,怕怕怕怕不似楼东花更好,有有有有梅枝儿曾占先春,又又又又何用绿杨牵绕,请请请请真心向故交,免免免免人怨为妾情薄,拜拜拜拜辞了往日君恩天样高,把把把把深情密意从头缴,省省省省可自承旧赐福难消。”(絮阁)
读此曲,可以想见贵妃之娇嗔和骄妒状了。
第二项剑侠
唐中叶以后,藩镇跋扈,拥兵权,藐天子,殆有独立之势。各蕃死士,为暗杀之事,所谓剑侠者横行于当世。于是关于剑侠的小说,乃应运而兴,如下列:
《红线传》杨巨源撰(唐代丛书)
《剑侠传》薛调撰(同)
《刘无双传》段成式撰(同)
杨巨源为中唐有名的诗人,此篇是否渠所撰虽不可知,但文章为四六艳丽之调,与《会真记》同体,则敢必其为通达文人所撰。
红线是潞州节度使薛嵩家的青衣,善弹阮咸之乐,又通经史,为嵩司文书兼内记室。当是时,承安禄山之乱后,地方骚动,潞州与其邻魏博(直隶大名府)滑台(河南卫辉府)两镇,各不相下。朝廷患之,谕三镇互通婚姻,以弭兵祸。然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祸肺疾,遇热增剧,欲并潞州,窃为出师之备。红线知薛嵩忧虑颇深,因请为探虚实。乃入闱房,饰其行具再拜而行,倏忽不见,嵩乃返身闭户,背烛危坐,饮酒待之,忽闻晓角吟风,一叶坠落,惊而起问,红线回矣。嵩喜问所事成败,红线俱道始末,并出金盒为据。盖红线能飞行术,一举七百里,直到魏博,且抵承嗣卧内,窃其枕旁金盒而归。于是嵩大喜,早草一纸书,遣使者走魏博,并将金盒还之。初承嗣早起失金盒大惧,后嵩使者来,承嗣更惊,因厚赠嵩礼物且议婚。从此两河地方乃得无事。后红线求去,嵩惜别止之。红线曰,‘自分前世系男子身,因犯罪罚生女身,为公家役使。今公之患既除,厚恩已报,当谋消除罪孽,以图男子本形。’嵩知不可留,张夜宴于中堂,以送其行,坐客冷朝阳请为诗曰:
“采菱歌怨木兰舟,送客魂消百尺楼。还似洛妃乘雾去,碧天无际水空流。”
红线拜泣,既醉离席,倏忽而去。
此段事实,极富趣味,其后明之梁伯龙作《红线记》,胡元瑞为之评曰:
“唐传奇小传,如柳毅,陶由见,红线,虬髯客诸篇,撰述浓至,有范晔、李延寿所不及。”
《剑侠传》,中乃载车中女子、僧侠、京西店老人等十一剑侠之事,其中最著名的是《聂隐娘》及《昆仑奴》二篇。
《刘无双传》。刘无双乃建中中朝臣刘震之女,幼许字与震之甥王仙客。会泾原之兵士反,长安城中大骚动,王仙客与刘震一家皆星散。后仙客出遇旧仆塞鸿,因探舅家之消息,知无双已被召入后宫,仙客哀痛欲绝。后得古押衙乃义侠士,为之设计,卒得团聚。此篇文章甚工,唯事实过不经,故胡元瑞评曰:
“王仙客亦唐人小说事,大奇而不情,盖润饰之过,或乌有亡是类不可知。”
第三项艳情
艳情一类,即写佳人才子风流韵事,实唐代小说之精粹。
《霍小玉传》,此传乃记中唐诗人李益之逸闻。霍小玉乃唐之宗室霍王之庶子。霍王殁后,以贱生母郑氏,不许入王府,乃分给资财使与王府绝缘。小玉长成为歌妓,住胜业坊。李十郎益为大历中及第进士,时年二十岁,佳词丽句当时无双。益亦自矜风流,思得佳偶,各处物色名妓,厚赂媒婆鲍十一娘,鲍乃往说郑氏。小玉亦夙闻李十郎才名,且慕之,常喜念李十郎“开帘风动竹,疑是故人来”之句,事故得谐。与十郎相见大喜,定情之夕,山誓海盟,结白头之约。如是同楼二年之后,李益更赴吏部之试及第,除郑县之主簿,因到任,别小玉时,小玉置辞曰:
“君之才华名声,人之求结婚者必众。且严亲在堂,室缺冢妇,此去必别配伉俪。妾今年十八岁,君二十二岁,距君之壮尚有八年,得于此时期中尽一生之欢爱,然后任君别配高门,妾当削发为尼,则心愿足矣。”李益闻言,且感且愧,因誓以生死不相渝。后太夫人为聘表妹卢氏,卢氏乃名门望族,益许之。小玉自别益后,思念极切,而音信久绝遂病。求签问卜,终不知益之消息。时玉家庭大衰,资财卖尽,终将其祖传紫金(玉)钗卖之。玉工见而惊曰:“此为霍玉小姐上发祝仪,何得卖出?”问得因缘,为之大悲,因代卖十二万钱。
后李益来长安,与卢氏结婚,秘不使小玉知。此消息传出,风流之士共感小玉之多情,而怒李益薄幸。三月某日,益与同辈五六人,至崇敬寺赏牡丹,时有黄衫豪士,进揖益曰:“久仰大名,今日得会,务祈枉顾。”乃一同策马赴胜业坊,益欲托事辞去,豪士不许,使奴仆数人挟之,赴小玉寓,报曰:“李十郎来。”初前夜小玉曾梦,有黄衫大夫抱益来,小玉往见鞋忽脱落。因自断所梦曰:“鞋者谐也,脱者解也,是盖夫妇再合即当永诀。”于是强起梳妆。下午益果来。小玉见益凝眸含怒责之,其原文曰:一“玉乃侧身转面,斜视生,良久,遂举杯酒酹地曰:‘我为女子,薄命如斯;君是丈夫,负心若此。韶颜稚齿,饮恨而终。慈母在堂,不能供养。结罗弦管,从此永休。徵痛黄泉,皆君所致。李君!李君!今当永诀。我死之后,必为厉鬼。使君妻妾,终日不安。’乃引左手握生臂,掷杯于地,长号哭数声而绝。”
益厚葬之。益从此伤情感物,郁抑寡欢,三度娶妇,皆不能偕老。
《李娃传》白行简撰
白行简字知退,白乐天之季弟,善文尤精辞赋。
李娃为长安任侠之名妓。天宝中常州刺史荥阳公,知命之年,始得一子,甫弱冠,文采辞藻已为时辈所推伏,公十分钟爱,尝曰:“此吾家千里驹”。时上京应试,公为备二年分学费,生亦自负其才,视功名如探囊取物。至长安住布政里。一日游东市平康过鸣珂曲,经一室门,见一绝代女子凭扉而立,生魂飞天外,徘徊不能去,不觉马鞭坠地。侍者为取之,生时流盼李娃,娃亦回眸凝睇,意甚相慕。生归忽忽如有所失。友人讯之,知为名妓李娃。生因盛装往叩其门,侍儿启扉,见而惊曰:“前时遗策郎也。”娃闻而大悦,易服出迎,设盛馔,尽殷勤之意,遂告姥留生宿,因定情焉。
于是生屏迹不通亲知,日会娼优游,囊金空乏,乃卖骏乘及家僮。姥之意渐怠,娃之情弥笃。一日娃约生至竹林神者处求嗣,生不知是计,大喜,与娃同往,须再宿始归。途中至娃之姨氏处饮茶,休息。且使者乘马来,报姥急病,速娃即归。娃因先去,使生后归,及晚生至旧宅,门已扃闭,且加封焉。生大骇,因返诘姨氏,姨氏亦亡。乃流落道途,后为人佣为唱挽歌,为其父荥阳公所见,乃诱至曲江边。杖责欲死,裹以苇席,弃之江滨。歌肆长怜之,扪其心头,尚有微温,因负归救活,而杖疮溃烂,秽不可近。同辈患之,一夕弃之路侧,过往行人怜之,时投饮食。十旬杖而能起。但一身褴褛,持一破瓯,乞食于市,已成流亡矣。
一日大风雪,生饥饿难堪,冒雪出门乞食。雪中人家多闭门,唯路侧一家,半开左扉,乃娃之舍也。生连声诉饥冻,音响凄切。娃闻声细辨,知为生也,乃急走出,见生枯瘠疥厉,殆非人状,大为感动。娃进抱其头,放声长恸,息绝复苏。姥闻大骇,欲逐生出,娃敛容含泪曰:“郎之至此,皆我所致,始贪其金,金去又计去之,使被弄于父,欺天负人。且姆已六十岁,今以二十年养老费与姆,请从此别居。”娃以余金构一室,与生同栖,极谋复生健康。一年痊可,娃乃为生购书,温习举子业,生大发愤,二年业大就,三年登科甲,名声振礼闱。后又以第一种及第,官授成都府参军。将赴任时,娃请去,仍归养老,生必与娃同行,娃不可。生赴任至剑门,得会其父,相见恸哭,遂为父子如初,且备礼娶娃为妇。娃归治家有术,极受两亲眷爱,生累官显要,娃封禥国夫人。
《章台柳传》许尧佐撰(唐代丛书)
此篇为唐诗人韩罖的逸话。天宝中韩罖诗名甚高,然颇落魄。友人李生,家累千金,负气爱才,有宠姬柳氏,艳绝一时,喜诙谐,善歌咏,慕罖之才,窃属意焉。李生知之,遂以柳氏赠韩罖。明年擢上第。归家省亲,留柳氏于京。适逢安禄山之乱,京师大骚动。柳氏惧不免,毁姿寄居法灵寺。是时韩罖为淄青节度使侯希逸的书记。乱平后,遣使者访求柳氏,且为诗曰:——
“章台柳!章台柳!昔日青青今在否?纵使长条似旧垂,也应攀折他人手。”
柳氏见诗大悲,亦为诗答之曰:
“杨柳枝,芳菲节,所恨年年赠离别!一叶随风忽报秋,纵使君来岂堪折?”
时名将沙叱利,闻柳氏之色,劫归其第。后罖从侯希逸入朝,一日忽遇柳氏于途中,乘牛车,知已失身善将,大失望。会淄青诸将宴会请罖,罖席中帐然不乐。座中虞侯许俊素任侠,察罖不乐,因问所以,罖实告之。许虞侯曰:“此易事。”因请罖手书与柳氏者怀之,驰马至沙叱利宅,侯其外出,因直入报曰:“将军途中患急症,使迎夫人。”遂升堂,趁机出罖扎示柳氏,扶之乘马而去。及至,四座惊叹,柳氏与罖执手而泣。罖等惧沙叱利之不肯干休,因告侯希逸,希逸大惊,上书诉沙叱利之残暴。代宗见奏下诏将柳氏还罖,且赐许俊钱二百万。
《会真记》元稹撰(唐代丛书)
《会真记》一篇乃元微之所作,记崔莺莺与张君瑞西厢遇合事,北曲中之《西厢记》即用此事实,或曰所谓张君瑞者即微之自身,《会真记》乃其自传,莺莺为其中表。盖就诸家之考证,微之曾作姨母郑氏墓志,又白乐天也曾咏微之母郑夫人墓志等,于此可知微之与莺莺的关系了。微之的母亲为郑济之女,莺莺之父崔鹏亦娶郑济之女,崔元两人之母为姊妹,微之与莺莺自是中表兄妹。虽传奇中略有出入,安知非微之有意遮布?
《会真记》一篇是为后世戏曲之中心,如赵德麟的商调鼓子词,董解元的西厢扌刍弹词,王实甫、关汉卿的西厢杂剧等皆本《会真记》,由此可知《会真记》在中国文学史的功绩如何了。
《游仙窟》张文成撰
此篇记张文成奉使河源,迷入神仙窟,受十娘、五嫂两女仙之款待,文章皆骈四俪六,绚烂缛丽之致。
第四项神怪
神怪类为神仙、道释、怪谈等。关于小说者,亦《神异经》,《搜神记》等之流亚。不过唐人文笔清丽,事实极富趣味,因未可同日而语了。
《柳毅传》李朝威撰(唐代丛书)
此篇记柳毅遇龙女及洞庭君事,文法变化波澜曲折,盖老手笔。
《杜子春传》郑还古撰(唐代丛书)
《南柯记》李公佐撰((同上)
《枕中记》李泌撰(同上)
杜子春为周隋间人,落魄,资产荡尽,亲故皆并,后遇一老人,先给以钱,后教解脱之术,事极奇幻。
《南柯记》为淳于棼,昼寝槐树下,梦至槐安国(槐安国即蚁的世界)。如读庄列寓言,极有趣。
《枕中记》为卢生于邯郸客舍,借仙翁之枕寝而梦,五十年之荣华享尽,梦觉时只黄梁一炊耳。
《非烟传》皇甫枚撰(唐人丛书)
步非烟为武公业之爱妾,与青年赵象通。事露,公业答之死。艳情幽怪兼而有之,事实有趣,文辞艳丽。
《离魂记》陈元皊撰(唐代丛书)
此篇叙倩娘与王宙契爱事。倩娘离魂五年,相伴王宙至蜀,生两子,后归省倩娘父母,方知倩娘同病五年,曩所见者倩娘之魂。元之郑德麟本此作《倩女离魂》杂剧。
《周秦行》牛僧孺撰(唐代丛书)
《睦仁蒨传》陈鸿撰(同)
《蒋子文传》罗邺撰(同)
《袁氏传》顾夐撰(同)
《猎狐记》孙恂撰(同)
《人虎传》李累亮撰(同)
《任氏传》沈既济撰(同)
右皆妖怪变化的故事,文章多四六。
唐代小说除上举外尚有《李泌传》、《同昌公主外传》、《冯燕传》、《谢小娥传》、《黑昆仑传》、《奇男子传》、《杜秋传》,《扬州梦记》,《牛应贞传》、《灵应传》等,皆见唐代丛书。
宋代小说
如上述小说起于汉代,经六朝及唐,渐渐发达。但皆不过词人文士的余业,文体多靡艳绮丽。至于宋朝,多以俗语为书,其论学记事者有语录,杂史琐闻有平话,即所谓弹词小说。——《永乐大典》有平话一门,所收至夥,皆优人以前代轶事敷衍而口说之。(见《四库全书提要》杂史类附注。)按《七修类稿》说:“小说起宋仁宗时,国家闲暇,日欲进一奇怪之事以娱之,故小说得胜头回之后,即云宋某年”云云,此即平话。
仁宗的时候,宋兴方百年,且太平久,一代的文化,得酝酿而成。平民文学亦于是时勃兴,所以宋朝可算是平民——白话——文学的一个重要时代。其章回的开头每用话说。耐得翁的《古杭梦游录》说:“说话有四家,一曰(者)小说,谓之银字儿,如烟粉灵怪传奇。说公案,皆是搏拳,提刀,赶棒,及发迹变态之事。说铁骑儿,谓士马金鼓之事。说经,谓演说佛书。说参〔请〕,谓参禅。说史,谓说前代兴废战争之事。”宋代平话小说今惟传《宣和遗事》,黄荛圃刊入《士礼居丛书》中,为章回小说存于世最古的。又宋刘斧所著《青琐高议》,每条亦以七字标目,如“张乖崖明断分财,回处士磨镜题诗”之类,都与平话体例相近。
《宣和遗事》乃南宋无名氏作。内有徽钦蒙尘事。宋徽宗是淫逸骄奢之君,任用小人,无心政治,卒致父子被金人所囚,客死异域。叙事委曲尽致,摘录徽钦北狩,途坎困顿的一段如下:
“六月初一日,时甚暑,行沙碛中。每风起,尘埃如雾,面目皆昏。又乏水泉。监者二十余人为首者阿计替,稍怜二帝,乃谓曰:‘今大暑热,稍稍食饱,恐生它疾,此中无药。’至有水处,必令左右供进。又戒左右,勿得叱喝。日中极热时,亦得稍息于木阴之下。时帝年二十二岁,太上皇五十六岁,形容枯黑,不复有贵人形。若此行无阿计替护卫,六月甚暑中,一死无疑也。十二日,至安肃军城下。其城皆是土筑,不甚高。入门,守卫皆搜抢,以至郑后脐腹间,亦不免摸过,虽它人出入亦然。盖入城防内事故也。
“自此以后,日行五七十里,辛苦万状。二帝及后,足痛不能行,时有负而行者。渐入沙漠之地,风霜高下,冷气袭人,常如深冬。帝后衣袂单薄,病起骨立,不能饮食,有如鬼状。途中监者,作木格,付以茅草,肩舆而行,皆垂死而复苏。又行三四日,有骑兵约三四千,首领衣紫衣袍,讯问左右,皆不可记。帝卧草舆中,微开目视之,左队中有绿衣吏,若汉人,乃下马驻军,呼左右取水,吃干粮,次于皮箧中,取出于羊肉数块,赠帝。且言曰:‘臣本汉儿人也,臣父昔事陛下,为延安钤辖,周忠是也。元符中,因与西夏战,父子为西夏所获,由是皆在西夏。宣和中,西夏遣臣将兵,助契丹攻大金,为金人执缚,降之。臣今为灵州总管,顾陛下勿泄。’又言:‘四太子下江南,稍稍失利,全国中皆言,张浚、刘钅奇、韩世忠、刘光世、岳飞数人,皆名将,皆可中兴。臣本宋人,不忍陛下如此,故以少肉为献。’经行已久,是夕宿一林下。时月微明,有番首吹笛,其声呜咽特甚,太上口占一词曰:
“玉泉曾忆旧繁华,万里帝王家。琼林玉殿,朝喧弦管,暮列笙琶。花城人去今萧索,春梦绕胡沙。家山何处,忽听羌笛,吹彻梅花。”
太上谓帝曰:‘汝能赓乎?”帝乃继韵曰:
“宸传四百旧京华,仁孝自名家。一旦奸邪,倾天拆(圯)地,忍听扌刍琶。如今塞外多离索,迤逦远胡沙。家邦万里,伶仃父子,向晓霜花。”
歌成,三人相执大哭。或日所行之地,皆草莽萧索,悲风四起,黄沙白雾,日出尚烟雾浮动,经五七里,无人迹。时但见牧羊儿往来,盖非正路,忽见城邑,虽在路之东西,不复入城。时方近夏,榆柳夹道,泽中有小萍,褐色不青翠,及如此有十余日,方至一小城,云是西凉州卫者。”
《宣和遗事》似梁唐晋汉周五代之军谈,是后来演义小说之元祖。元代的小说
元代为弹词小说及杂剧流行之时,盖元世祖忽必烈汗以蒙古人入主中原,并吞宋国,统一天下,醉心汉族文化,而趋向于娱乐方面,故欢迎杂剧、小说等,实际又可由此探中原的人情风俗。元代的小说最出名的,为《水浒传》,及《三国演义》,世称双璧,加以《西厢》、《琵琶》为元代四大奇书。至于小说上的四大奇书,是《水浒传》、《三国演义》,及明代的《西游记》、《金瓶梅》四种。
(1)《水浒传》的作者,据各家之说颇形纷纭,大约可分四种:
一、施耐庵;
二、罗贯中;
三、施、罗合作;
四、施作罗续。
金圣叹评曰:“一部书七十回,可谓大铺排,此一回可谓大结束,读之正如千里群龙,一齐入海,更无丝毫未了之憾,笑杀罗贯中,横添狗尾,徒见其丑也。”
施耐庵的名字不可考。罗贯中名本,字贯中(《七修类稿》),又《续文献通考》说罗贯字本中,究不知谁是。
据《庄岳委谈》说:“今世传街谈巷语,有所谓演义者,盖尤在传奇、杂剧下,然元人武林施某所编《水浒传》,特为盛行,世率以其凿空无据,要不尽原也。余偶阅一小说序,称施某尝入市肆,细阅故书于敝楮中,得宋张叔夜离贼招语一通,备悉其一百八人所由起,因润饰成此篇。其门人罗某,亦效之,为三国志,绝浅鄙可嗤也。——郎(瑛)谓此书及三国,并罗贯中撰,大谬,二书浅深工拙,若霄壤之悬,讵有出一手理,世传施号耐庵,名字竟不可考。”
世传施耐庵(作)《水浒传》之前,曾画三十六人的像,挂在壁上,天天凝神注视,故能描写入里,有天龙啸、地虎跃的气概。至于结构的雄大,文笔的刚健,可为中国小说的冠冕,也足以雄飞于世界文坛。金圣叹说:“水浒传可比庄子,离骚,史记,国策!”又“天下之文章,无有出水浒右者,天下之格物君子,无出施耐庵先生右者!”
《水浒传》的内容,看过的人很多,用不着细说,唯现世所流行的刊本有两种,一为百二十回本,一为七十回本,前七十回为天罡星三十六员,地煞星七十二员,合百零八人的豪杰,离散聚合的事迹,乃写豪壮痛快的方面;至于七十回以后,宋江等应招谕,改节仕朝廷,乃北伐契丹,南征方腊,立大功,而多数豪杰多丧于此役,其余的或出家或病死,或辞官爵,或逃海外,当年的豪杰,风流云散,宋江,卢俊义又皆毙命于谗人之手,是写末路的悲痛惨淡。金圣叹只取先半所谓七十回本者,以梁山泊英雄惊恶梦作结,神韵缥缈,寓无量数的感慨。
《水浒传》写智勇的两面,可供中国国民性及风俗的研究。其中《鲁提辖拳打镇关西》一段,描写得十分活跃,真有笔下生风之概,这是写勇的方面的,至于《吴用智取生辰纲》一段是写智的。
《水浒传》的后编为雁宕山樵的《水浒后传》,雁宕山樵是陈忱,清朝人。
(2)《三国志演义》世传为罗贯中所作,是书是根据陈寿《三国志》而来,其中演述汉末的争乱,三分鼎立之势,董卓吕布二袁的忽起忽灭,曹操戡定群雄,奄有中原,孙权父兄占据江东,刘玄德的流寓飘泊,备尝艰辛,后三顾隆中,始得孔明,为之定计,天下因成鼎立的局面。此书为平话中极有趣的,《东坡志林》内有一条说:
“王彭尝云,途巷中小儿薄劣,其家所厌苦,辄与钱,令聚坐听说古话。至说三国事,闻刘玄德败,频蹙眉,有出涕者;闻曹操败,即喜唱快。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,百世不斩。”
《三国演义》一书,势力颇大,金元曲目中,有《赤壁鏖兵》,《诸葛亮秋风五丈原》等,元曲选中,收有《隔江斗智》及《连环计》两种,在今日则有:《空城计》,《打鼓骂曹》,《辕门射戟》等剧,这都是取材于《三国演义》的。
据全书百二十回,以《宴桃园豪杰三结义》始,以《降孙皓三分归一统》终。
附录
《西厢》及《琵琶》皆元曲,《西厢》为王实甫撰,根据唐元微之的《会真记》而来。世传王实甫作《西厢记》,到“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”,构思极苦,思竭仆地遂死。其下皆关汉卿所续云。《琵琶记》为元南曲脚本,高则诚所撰。明代的小说
《明史·艺文志》录小说至一百二十七部,三千三百七卷,然皆琐谈杂记,而平话体未列入。其实明代最有名的小说,一为《西游记》,一为《金瓶梅》,今分述如下:
一、《西游记》,世传长春真人邱处机,应元太祖西域之召,其从行弟子李志常,掇其往还所历,撰为此记。元史的《释老传》说:“岁己卯,太祖自乃蛮命近臣,持诏求之。处机乃与弟子十有八人,同往见焉。明年宿留山北。又明年趣使再至,乃发抚州。经数十国,为地万有余里,盖喋血战场,避寇叛域,绝粮沙漠,自昆仑历四载,而始达雪山。当马行深雪中,马上举策试之,未及积雪之半。既见太祖大悦。”
然今世所传的《西游记》,另是一本,乃记唐释玄奘西域取经事。中经虎豹魔鬼种种险境,盖本于《后汉书·西域传》。所云毛奇龄据《辍耕录》以为邱处机所作实误。其实乃明代无名氏所撰,运绝大的幻想,演述佛旨的。《玄奘传》见《旧唐书》:“僧玄奘陈氏,洛州偃师人,大业末出家,博经涉论,尝谓翻译者多有讹谬,故就西域广求异本,以参验之。贞观初,随商人,往游西域;玄奘既辨博出群,所在必为讲释论难,蕃人远近咸尊服之。在西域十七年,经百余国,悉解其国之语,乃采其山川谣俗,土地所有,撰《西域记》十二卷。贞观十九年,归至京师,太宗见之,与之谈论,大悦,于是诏将梵文六百五十七部,于宏福寺翻译。”
又《庄岳委谈》说:“沙门玄奘,唐武德初,往西域取经,行至罽宾国,道险虎豹,不可过。奘不知为计,乃锁房门而坐。至夕开门,见一异僧,头面疮痍,身体脓血,床上独坐,莫知来由。奘乃体拜勤求,僧口授多心经一卷,令奘诵之,遂得山川常易,道路开辟,虎豹藏形,魔鬼潜迹。至佛国,取经六百余部而归。”
明之小说家即本以上数说为传奇,更取《神异经》,《十洲记》,《神仙谭》等为材料,逞绝大的想象,写种种妖魔的危害,得三徒弟的保护,设想荒诞谬悠。全篇一百回,始于“灵根育孕源流出,心性修持大道生”,终于“经回东土,五圣成真。”
《五杂俎》云:“西游记,曼衍虚诞,而其纵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。以猪为意之驰,其始之放纵,上天下地,莫能禁制,而归于紧箍一咒,能使心猿驯伏,至死靡他,盖亦求放心之喻,非浪作也。”
要之此书全部用比喻,曲写人类的性情,去烦恼,求解脱,悟元道人评《西游》贯通三家之理,诚非虚语。想像的丰富,文笔的雄健,在文学史实占得一席。
二、《金瓶梅》此书被社会上一般人所唾弃,斥为古今第一淫书,今日书坊多不敢公然刊行。全篇百回,乃采取《水浒传》中,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一段艳话,敷衍而成。所描写的不外西门庆一家的妇女,酒色,饮食,言笑等事,描写市井小人的状态,维妙维肖。对于人情的微细机巧处更发泻无余。可以说是为世人说法,戒好色贪财的作品,不过在礼教束缚的中国社会上,此书到底难入君子之堂。此书与《西游记》的空想,恰成一反比例,乃中国最写实的小说,认识社会的半面。
作者为明大文豪王世贞。至于王世贞因何作此书,据说为极大的苦衷。当时明相严嵩及其子严世蕃,朋比为奸,暴虐无道,杀王世贞之父王抒及其家人,无法报仇,后知严世蕃淫昏且喜读淫书,读书时习惯必以手指蘸口水翻书页,王世贞乃苦心经营成此书,并于书隅中暗浸毒液,求其近侍献之,以谋毒杀世蕃。其苦心孤诣也就可悯了。后世的道学家,骂王世贞作《金瓶梅》,为名教中罪人,真不免拘迂呵!
《金瓶梅》的续篇是《玉娇梨》,说报应因果之理,又名《隔帘花影》。
明代小说除上举二种外,尚有许多种,唯不出名,今略举其目录:
一、《好逑传》;
二、《玉娇梨》;
三、《平山冷燕》;
四、《平妖传》;
五、《今古奇观》;
六、《龙图公案》;
七、《女仙外史》;
八、《两汉演义》;
九、《东周列国》。
清代小说
清朝为学问最盛的时代,不但诗家文豪辈出,又有极伟大的批评家,金圣叹、李笠翁等亦于此时出现。金圣叹初名采,字若采,后名人瑞字圣叹。评第五六才子书,吐万丈光芒。李笠翁名渔,号笠翁,除作曲之外,又精曲论。笠翁极推重元曲至比之于汉史、唐诗、宋文。其言曰:“历朝文字之盛,其名各有所归,汉史,唐诗,宋文,元曲,此世人口头语也。汉书,史记,千古不磨,尚矣。唐则诗人济济,宋有文士跄跄,宜其鼎足文坛,为三代后之三代也。元有天下,非特政刑礼乐,一无可家,即语言文字之末,图书翰墨之微,亦少概见。使非崇尚词曲,得《琵琶》、《西厢》,以及元人百种诸书,传于后代,则当日之元,亦与五代,金辽,同其泯灭,焉能附三朝骥尾,而挂文学士文人之齿颊哉?此帝王国事,以填词而得名者也。由是观之,填词非末技,乃与史传诗文,同源而异派者也。”
清代的戏曲有洪窻思的《长生殿》,孔云亭的《桃花扇》,可与《西厢》《琵琶》媲美。至于小说有《红楼梦》,足与《水浒》《西游》相颉颃。实际上《西游记》极幽玄奇怪之思,《水浒传》富豪大博宏之致,《红楼梦》饶华丽丰赡之趣,可配为天、地、人,三者在中国小说界上,诚足鼎争学霸。
《红楼梦》又名《石头记》,因开首详述女娲氏炼石补天,余一块弃于青埂峰下,日久通灵,自叹不能补天,日夜泣涕。后遇一僧一道,识为奇物,乃携之入隆盛昌明之邦,诗礼簪缨之族,花柳繁华之地,温柔富贵之乡,安身乐业,……因名《石头记》。又以此书乃情僧所录,又名《情僧录》。东鲁孔梅溪则题为《风月宝鉴》。后曹雪芹,于悼红轩中披阅,经十载,增删五度,纂成目录,分出章回,又题曰《金陵十二金钗》。并题一绝曰:“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,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?”
《红楼梦》一书,其中人物,主要的公子贾宝玉,宝玉之爱人林黛玉,宝玉之正室薛宝钗,及贾家四艳,——元春,迎春,探春,惜春,王熙凤,李纨,秦可卿,史湘云,妙玉,巧姐,所谓十二金钗的正册,外加侍妾等为十二金钗的副册,及贾家的诸公子,外家的兄弟,值仆等,总计男子二百三十五人,女子二百十三人。错综配合,全篇分一百二十回,其计画之大,规模之宏,结构细密,用意周到,祸福相倚,吉凶互伏,虽千变万化,如线穿珠,如珠走盘,唯其中小节仍有疏漏处,如史湘云、妙玉何时进府,均未记清。
此书滔滔九十万言,为古今东西第一部情人小说的大著作,其描写的方面,异《水浒》的智勇,别于《金瓶梅》的淫险,乃写中国上流社会的方面,发挥两性爱恋,及悲欢离合,嬉笑怒骂的心理状态,并且极富个性色彩。
作此书的人,一般都认为是曹雪芹。雪芹乃曹寅之子。寅字子清,号楝亭,汉军旗人,康熙中江宁的织造,颇富资财,且为风雅人。雪芹传系雍正乾隆时代的举人,文采风流,撰《红楼梦》。《随园诗话》说:
“康熙间,曹楝亭为江宁织造,其子雪芹撰《红楼梦》一部,备记风月繁华之盛,中有所谓大观园者,即余之随园也。”
《红楼梦》有两种本,一为一百二十回本,一为八十回本,八十回以后之四十回乃高鹗所续。鹗字兰墅,乾隆六十年之进士,《春在堂丛书·曲园杂纂·小浮梅闲话》说:“此书末卷自具作者姓名曰曹雪芹。袁子才《诗话》云:‘曹楝亭,康熙中为江宁织造,其子雪芹撰《红楼梦》一书,备极风月繁华之盛。’则曹雪芹固有可考矣。又《船山诗草》有《赠高兰墅鹗同年一首》云:‘艳情人自说红楼’,注云:‘传奇《红楼梦》八十回以后,俱兰墅所补。’然则此书非出一手。按乡试增五言八韵诗’,始乾隆朝,而书中叙科场事,已有诗,则其为高君所补可证矣。”
至于《红楼梦》的背景,世人研究的很多,据《曲园杂纂》说:“《红楼梦》一书,脍炙人口,世传为明珠之子而作,明珠之子何人也,余曰明珠子名成德字容若。《通志堂经解》每一种有纳兰成德容若序。即其人也”云云。
又王梦阮,沈瓶庵共撰的《红楼梦索隐》说:“盖尝闻之京师故老云,是书全为清世祖与董鄂妃而作,兼中当时诸名王奇女也。”
又蔡孑民的《红楼梦索隐》说:“石头记者,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。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,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,揭清之失,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,寓痛惜之意。”
以上各说不同,要以蔡氏之说为近情理,寓证据。
《红楼梦》的续编为《红楼梦补》,《红楼后梦》,然皆狗尾续貂,无一足称。此外又有《红楼梦赋续梦》、《红楼梦诗》、《红楼梦词》、《红楼梦赞》、《红楼梦谱》、《红楼图咏》、《红楼梦散套》、《红楼梦奇》等。
清朝小说除《红楼梦》外尚有多种,今举其中比较出名的书目如下:
一、《笠翁十二楼》;
二、《儿女英雄传》;
三、《儒林外史》;
四、《品花宝鉴》;
五、《镜花缘》;
六、《花月痕》
李翁的《十二楼》:“合影,夺锦,三与,夏宜,归正,叶雅,拂云,十卺,鹤归,奉先,生我,闻过”是。
《儿女英雄传》为燕北闲人撰。《儒林外史》,吴敬梓撰,《儒林外史》在今日文坛上比较更有势力。
写到这里,中国小说史略就算完了,但不过是个大略,其中不详不尽的地方,自然多极,而且因时间匆促的关系,笔误处亦也很多,这是编者抱歉的地方,唯望阅者予以原谅!
(原连载于《晨报副刊·文学旬刊》1923年6月21日—9月11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