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酒把老长工的鼻子烧得更加红了。第二天,他从他那发了霉的狗窝似的稻草中,懒洋洋地爬起来的时候,太阳早已经下了墙了。
他用烂棉花揩了一揩眼睛,蹒珊地跑到了小主人底书房:
“汉少爷!汉少爷……”
书房里冲出一口秋晨特有的冷气来。接着他又满腹犹疑,自家对自家说:
“真是稀奇事!真是……一定要给那班小妖精迷住的!……”
他连忙跑到狗窝中去,把那个夜间被野火烧光了头发的小伙子叫起来:
“你这鬼崽子!你!你……妈妈的,快些……寻,寻汉少爷去!……”
在湖中,一老一小,费了很大的力量,才把汉少爷底船拖了拢来。
汉少爷底脸肿得象判官,几条血痕凝成了紫黑色。他狠命地给了长工一个耳刮子!沙声地叫道: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都死了吗?妈妈的!……”
老长工哭不得,笑不得。他在鼻子上使力地揩了一揩:
“少爷……你,你没有吹叫子啦!……”
“妈妈的!……汉少爷底声音几乎沙得发哑了:“去,同我回去告诉爹爹去!为首的是云生婆子,她妈的!她还欠我们底租,欠我们底钱!不把她丈夫关三年不显老子底颜色!……”
小伙子秋福死死地抱着他那被野火烧光了的头,圆着那满是脏污的眼睛,望着小主人发着抖。他怕那耳刮子又落到他底头上来。他想:
“这又是怎样的一回事呢?少爷……他妈的,绑一夜!……”
1935年2月20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