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祥符宋门外有个吹台,始于师旷,后来汉时梁孝王建修,唐时诗人李白、杜甫、高适游咏其上。所以遂成名区。上边祀的是夏禹,都顺口叫做禹王台。每年三月三日有个大会,饭馆酒棚,何止数百。若逢晴朗天气,这些城里乡间,公子王孙,农父野老,贫的,富的,俊的,丑的,都来赶会。就是妇女,也有几百车儿。这卖的东西,整绫碎缎,新桌旧椅,各色庄农器具,房屋材料,都是有的。其余小儿耍货,小锣鼓,小枪刀,鬼脸儿,响棒槌之类,也有几十份子。枣糕,米糕,酥饼,角黍等项,说之不尽。
所以王氏向谭孝移说道:“这吹台三月三大会,叫孩子跑跑去。读了两个月书了,走散走散,再去读书何如?”孝移道:
“小孩子赶会,有什么好处,不去罢。”王氏道:“这个说不好,那个说不好,如何会上有恁些人?我当初在家做闺女时,我爹爹性儿甚是严谨,到这三月三,也还叫我娘引我,坐车到会边走走。”谭孝移不觉笑道:“妇女上会,也不算他外公什么好家法,你不说也罢。”王氏道:“偏你家是有家法人家!我见那抚院、布、按大老爷们,这一日也去赶会哩。”孝移笑道:“大人们去,或者是有别的事,遣官行香。”王氏道:
“行香?为什么初一日不去,偏偏的趁这日热闹才去哩?依我说,到那日你跟先生也去游游,两个孩子跟着你两个,叫宋禄套上车儿同去,晌午便回来,有啥事呢!书也不是恁般死读的,你不信,你跟先生商量。”谭孝移道:“我在会上,从来没见有一个正经读书的人,也没见正经有家教子弟在会上;不过是那些游手博徒,屠户酒鬼,并一班不肖子弟,在会上胡轰。所以不想叫孩子们去。”王氏道:“你不赶会,你怎么见了这光景?”孝移道;“是我年幼,曾走了一遭。”王氏道:“你赶会是幼年,端福儿如今七八十岁么?你跟先生商量,先生说不去便罢。”谭孝移见王氏说话蛮缠,也忍不住笑道:“也罢,与先生商量,先生说去就去;说不去,就罢。”王氏道:“你不信我说,娄先生一定是去的;人家比不得你,芝麻大一个胆儿,动不动说什么坏了家教。”孝移道:“我少时到园中与先生计议。”王氏道:“商量这话,要同着端福儿。休要背地里并不曾说,便说道先生不依。”孝移笑道:“也罢。”心中打算,娄潜斋是必不上会的,所以应允。这正是:
家居雍和无事日,夫妻谈笑亦常情。
到了午后,孝移闲走园中,见了娄潜斋,同坐在碧草轩上,说些闲话。因想起王氏之言,说道:“明日三月三,我们引两个学生,向吹台会上走走罢?”这潜斋品行虽甚端方,性情却不迂腐,便说道:“只要天气好,就去走走。”孝移不料潜斋肯去,不过同端福儿说过这话完事。端福儿已有他母亲的话在肚里,不觉喜容可掬。孝移想起王氏“先生一定肯去”之言,只想笑起来。潜斋看见孝移光景,便道:“孝老欲笑何故?”孝移见两个学生在一旁,不便明言,因笑道:“咱们到厢房说话罢。”二人起身,同到厢房,孝移大笑道:“今日潜老乃不出贱荆所料。”潜斋问其缘故,孝移把王氏胡缠的话,笑述一遍。潜斋也大笑说道:“非是我不出嫂夫人所料,是你所见太拘。若说是两个学生叫他们跟着家人去上会,这便使不得;若是你我同跟着他们,到会边上望望即回,有何不可?自古云:教子之法,莫叫离父;教女之法,莫叫离母。若一定把学生圈在屋里,每日讲正心诚意的话头,那资性鲁钝的,将来弄成个泥塑木雕;那资性聪明些的,将来出了书屋,丢了书本,把平日理学话放在东洋大海。我这话虽似说得少偏,只是教幼学之法,慢不得,急不得,松不得,紧不得,一言以蔽之曰难而已。”
孝移道:“兄在北门僻巷里住。我在这大街里住,眼见的,耳听的,亲阅历有许多火焰生光人家,霎时便弄的灯消火灭,所以我心里只是一个怕字。”潜斋道:“人为儿孙远虑,怕的不错。但这兴败之故,上关祖宗之培植,下关子孙之福泽,实有非人力所能为者,不过只尽当下所当为者而已。”孝移道:“达观!达观!”又说些闲语,孝移回去。到家中,王氏道:“来日的话,商量不曾?”孝移笑道:“先生说去哩。”王氏道:“何如?你再休要把一个孩子,只想锁在箱子里,有一点缝丝儿,还用纸条糊一糊。”
一夕晚景不说。到了次日,王氏早把端福换了新衣,先吩咐德喜儿,叫宋禄将车收拾妥当。及孝移饭后吩咐时,王氏早已料理明白。王氏又叫端福儿请小娄相公到家中,要把端福的新衣服,替他换上一件,娄朴不肯穿,说:“我这衣服是新年才拆洗的。”这宋禄小厮儿们,更要上会,早把车捞在胡同口等候。德喜儿换了衣服,喜欢的前后招呼。娄潜斋、谭孝移引着两个小学生一同上车,出南门往东,向繁塔来。早望见黑鸦鸦的,周围有七八里大一片人,好不热闹。但见:
演梨园的,彩台高檠,锣鼓响动处,文官搢笏,武将舞剑。
扮故事的,整队远至,旗帜飘扬时,仙女挥麈,恶鬼荷戈。
酒帘儿飞在半天里,绘画着吕纯阳醉扶柳树精,还写道:“现沽不赊”。药晃儿插在平地上,伏侍的孙真人针刺带病虎,却说是“贫不计利”。饭铺前摆设着山珍海错,跑堂的抹巾不离肩上。茶馆内排列着瑶草琪花,当炉的羽扇常在手中。走软索的走的是二郎赶太阳,卖马解的卖的是童子拜观音,果然了不得身法巧妙。弄百戏的弄的是费长房入壶,说评书的说的是张天师降妖,端的夸不尽武艺高强。绫罗绸缎铺,斜坐着肥胖客官。
骡马牛驴厂,跑坏了刁钻经纪。饴糖炊饼,遇儿童先自夸香甜美口。铜簪锡钮,逢妇女早说道减价成交。龙钟田妪,拈瓣香呢呢喃喃,满口中阿弥陀佛。浮华浪子,握新兰,挨挨挤挤,两眼内天仙化人。聋者凭目,瞽者信耳,都来要聆略一二。积气成雾,哈声如雷,亦可称气象万千。
宋禄将车捞在会边,孝移道:“住罢。”于是一同下车,也四外略看一看。只见一个后生来到车边,向谭孝移施礼,低声问潜斋道:“叔叔今日来闲走走么?”潜斋道:“是闲来走走。”孝移道:“此位是谁?”潜斋道:“是舍侄。”孝移道:“前日未见。”娄樗道:“小侄那日乡里去。”潜斋道:“你来会上做什么?”娄樗道:“我爹叫我买两件农器儿。还买一盘弹花的弓弦。”孝移道:“此敬姜犹绩意也。”潜斋笑道:“士庶之家,一妇不织,或受之寒;本家就必有受其寒者,并到不得或字上去。”孝移点头。潜斋道:“买了不曾?”娄樗道:
“我买了,要回去。见谭伯与叔在此,所以来问问叔。”潜斋道:“你既无事,可引他两个到台上看看,我与你谭伯在此相等。就要回去哩,不可多走。”娄樗遂引两个学生,上禹王台去。孝移吩咐:“德喜儿也跟着。人多怕挤散,都扯住手儿。”娄樗道:“小心就是。”四个一行去讫。
只见一个人从北边来到潜斋、孝移跟前,作揖道:“姐夫今日高兴。”孝移一看,却是内弟王春宇。孝移道:“连日少会。老弟今日是赶会哩?”春宇道:“我那得有功夫赶会。只因有一宗生意拉扯,约定在会上见话。其实寻了两天,会上人多,也撞不着,随他便罢。姐夫年前送的丹徒东西,也没致谢。
我那日去看姐夫,姐夫也没在家。每日忙的不知为甚,亲戚上着实少情。”孝移道:“老弟一定发财。”春宇道:“托天而已。”又问:“此位是谁?”孝移道:“端福儿先生,北门上娄兄。”春宇道:“失认,少敬!”潜斋道:“不敢。”春宇道:“外甥来了不曾?”孝移道:“适才上台上去了。”春宇道:“人多怕挤着。”孝移道:“有人引着。”春宇道:“暂别。我还要上会去。”孝移道:“请治公事。”少顷,只见娄樗引着两个学生并德喜儿回来,声声道:“人多的很。”孝移道:“回来极好。”娄樗道:“叔叔家中不捎什么话?”潜斋道:“回去罢,没什么话说。”又见王春宇手提一篮子东西走来,无非是饴糖、粽子、油果之类,笑嘻嘻道:“外甥回来了?”端福儿向前作揖。春宇道:“你妗子想你哩。”又问:“这学生是谁?”孝移道:“是娄兄公郎。”潜斋也叫作了揖。春宇把东西放在车上,说:“你两个先吃些儿,怕饿着。”又向孝移说道:“我今日有句话,向姐夫说,姐夫不可像平素那个执拗。今日先生、世兄、姐夫、外甥,我通要请到我家过午。”孝移道:“我来时已说午前就回去,不扰老弟罢。”春宇道:“你这午前回去的话,不过对家下吩咐一句儿。俺姐若知道先生跟姐夫在我家过午,也是喜欢的。”潜斋道:“回去罢。”春宇道:“从这里进东门,回去也是顺路,左右是一天工夫。”孝移道:“人多不便取扰。”
春宇笑道:“外甥儿打舅门前过,不吃一顿饭儿,越显的是穷舅。我先到会上时,已着人把信儿捎与他妗子去,我今日请不上客,叫我也难见贱荆。”孝移笑道:“这个关系非轻,只得奉扰。”大家都笑了。王春宇便叫宋禄套车,孝移道:“同坐车罢。”春宇道:“车上也挤不下,那树上拴的是我的骡子,管情你们不到,我就到家。”
不多一时,车儿进宋门,走到曲米街中,王春宇早在门前恭候。下车进门,从市房穿进一层,有三间厢房儿,糊的雪洞一般,正面伏侍着增福财神,抽斗桌上放着一架天平,算盘儿压几本账目。墙上挂着一口腰刀,字画儿却还是先世书香的款式。大家为了礼,坐下。春宇向端福儿道:“你妗子等着你哩,你爽快同“这位小客齐到后边,也有个小学生陪客哩。”潜斋坐定道:“少拜。”春宇道:“不敢。”又叹口气道:“先君在世,也是府庠朋友。轮到小弟不成材料,把书本儿丢了,流落在生意行里,见不的人,所以人前少走。就是姐夫那边,我自己惶愧,也不好多走动的。今日托姐夫体面,才敢请娄先生光降。”孝移道:“太谦!”潜斋道:“士农工商,都是正务,这有何妨?”春宇道:“少读几句书,到底自己讨愧,对人说不出口来。”
只听得后边女人声音,说道:“你也到前边,与你谭姑夫作个揖儿。”只见两学生,又同着一个学生,到客厅前。春宇道:“先向娄师爷为礼,再与你姑夫作揖。”娄潜斋看那学生时,面如傅粉,唇若抹朱,眉目间一片聪明之气。因夸道:
“好一个聪明学生哩。”孝移道:“这学生自幼儿就好,先岳抱着常说是将来接手。”春宇道:“样子还像不蠢,只没人指教。”
这谭孝移想起岳丈当日是个能文名士,心中极有承领读书的意思。这潜斋见这样好子弟,也有成人之美的意思。只是当下俱未明言。
须臾,整上席来,器皿精洁,珍错俱备。孝移道:“老弟如何知今日有客,如此盛设?”春宇道:“我以实告,若是贱内那个烹调,也敬不得客。是我先在会上买粽子时,已差人回城中,到包办酒席蓬壶馆内,定下这一桌席面。”潜斋道:“太破费。”春宇道:“见笑。”三个学生席未完时,都放下箸儿,春宇道:“你们既不吃,可向后边吃茶去。”三个学生去讫。少刻席完,孝移道:“这老侄如何读书哩?”春宇道:“这街头有个三官庙,是众家攒凑的一个学儿,他娘怕人家孩子欺负他,不叫上学,我没奈何,自己教他;我的学问浅薄,又不得闲,因此买了几张《千字文》影格儿,叫他习字,不过将来上得账就罢。”潜斋道:“这个便屈他。”孝移道:“错了。”王春宇是个做买卖的精细人,看见二位光景,便叹道:“可惜离姐夫太远,若住得近时,倒有个区处。”孝移道:“再商量。”宋禄、德喜儿吃完了饭,来催起身。孝移叫两个学生上车,只听得后边女人声音说:“还早哩,急什么?”又迟一会,娄潜斋、谭孝移谢扰,同两个学生一同上车,王春宇送至大门。
回来,向女人曹氏说道:“今日谭姐夫意思,像有意照管隆吉读书哩。”曹氏道:“我适才问端福儿,他一个学中,只两个学生,我也就有这意思。明日治一份水礼,看看姑娘,我跟姑娘商量。他姑是最明白的人,他家是大财主,咱孩子白吃他一年饭,他也没啥说。他姑依了这话,内轴子转了,不怕外轮儿不动。”春宇笑道:“谭姐夫不是我,单听你的调遣。”曹氏道;“你不说罢,你肯听我的话些,管情早已好了。”春宇道:“谭姐夫意思,是念咱爹是个好秀才,翁婿之情,是照管咱爹的孙孙读书哩。”曹氏道:“你明早只要备一份水礼,叫一顶二人轿,我到姑娘家走走。”
到次日,春宇果然料理停当。曹氏吃过早饭,叫小厮挑着盒子,隆吉跟着,径上谭宅来。王氏听说弟妇到,喜的了不成。
打发轿夫盒子回去,要留曹氏住下。曹氏要商量孩子读书的话,也就应允道:“住是不能住,晚些坐姑娘的车回去。”说了些婆娘琐碎家常,亲戚稠密物事,随便就提起隆吉从娄先生读书的话:“还要打拢姑娘一年。”王氏道:“多少人吃饭,那少俺侄儿吃的。他三个一同儿来往,也不孤零。”曹氏见王氏应允,因说道:“不知谭姐夫意下如何?”王氏道:“我与他商量。”叫德喜儿到前客房看看有客没客。德喜说:“没客。大爷与舅爷家小相公说话哩。”王氏遂到前边,欲商曹氏来言。孝移见王氏便道:“这学生甚聪明,将来读书要比他外爷强几倍哩。”王氏见话已投机,遂把曹氏来意说明。谭孝移道:
“极好。”王氏道:“你既已应承,这娄先生话,你一发替他舅转达罢。”孝移道:“前日先生在会上回来,不住说‘可惜了这个学生!’我一说也是必依哩。你只管回复他妗子。”王氏喜孜孜回来,向曹氏说了一遍。曹氏便叫隆吉儿:“你姑娘叫你在这里读书,休要淘气,与你端福兄弟休要各不着。”又向王氏道:“他费气哩,姑娘只管打,我不护短。隆吉儿你想家时,叫德喜儿三两天送你往家里走走。天色已晚,咱回去罢,再迟三两天,便来上学哩。”王氏挽留不住,只得叫宋禄套车送回。又迟了几天,只见王春宇家小厮送铺盖,说:“明日隆相公来上学,先对谭姑爷说一声儿。”到次日,王春宇引隆吉到,见了姐姐、姐夫,说道:“多承姐夫关切,叫小儿拜投名师,还要打搅,真乃谢之不尽。”孝移道:“本乃至亲,何出此言。”
王氏道:“不用叫他妗子牵挂,我的侄儿就与我的儿子一般。”
春宇道:“我也不肯白白的亏累姐。”谭孝移便叫德喜儿,到厨下讨一桌碟儿,送至园中,禀师爷说,今日王相公上学哩,刻下就到。又替王春宇办了酒席,才引隆吉上碧草轩来。
王春宇见了先生,便施礼。潜斋道:“前日厚扰。”春宇道:“有慢。”又说道:“小弟是个不读书的,诸事不省,多蒙家姐夫见爱,容小儿拜投明师,我不知礼,只是磕头罢。”怀中摸出一个大红封袋,是贽见礼,望着师位就叩拜。潜斋那里肯受。行礼已毕,叫道:“宋隆吉,来与先生磕头。”隆吉行了礼,便与娄朴、谭绍闻一桌儿坐。
孝移吩咐德喜儿将酒碟移在厢房,邀潜斋、春宇到厢房一坐。三人同至厢房,德喜儿斟上酒来,孝移道:“适才贤侄行礼,老弟叫什么‘宋隆吉’,我所不解。”春宇道:“因为儿女难存,生下这孩子,贱内便叫与他认个干大。本街有个宋裁缝,就认在他跟前。他干大起的名子,叫宋隆吉,到明年十二岁,烧了完锁纸,才归宗哩。”孝移道:“外父的门风叫你弄坏了。拜认干亲,外父当日是最恼的。难说一个孩子,今年姓宋,明年姓王,是何道理?我一向全不知道。你只说‘干大’这两个字,不过是人说的顺口,其实你想想这个滋味,使的使不的?”
春宇道:“少读两句书,所以便胡闹起来。”潜斋道:“其实如今读书人,也如此胡闹的不少。”因又说道:“学生今日来上学,便是我的门人,我适才看学生身上衣服,颇觉不雅。”春宇道:“说起来一发惹先生见笑。贱内这两天,通像儿子上任一般,一定教我买几尺绸子,做件衣服。我说不必,贱内说:‘指头儿一个孩子,不叫他穿叫谁穿!’又教买一身估衣,就叫他干大宋裁缝做了两三天,才打扮的上学来。我是个没读书的人,每日在生意行里胡串,正人少近,正经话到不了耳朵里,也就不知什么道理。老婆子只教依着他说,我也觉他说的不是,我却强他不过。今日领教,也还是先君的恩典,有了这正经亲戚,才得听这两句正经话。我明日就送他的本身衣裳来。”说完就要起身。孝移苦留说:“今日还该你把盏。”春宇道:“晌午隆泰号请算账哩,耽误不得。姐夫一发替我罢。”又叫隆吉吩咐:“我今晚把你的旧衣服送来,把新衣服还捎回去。用心读书,我过几日来瞧你。”一拱而别。正是:身为质干服为文,尧桀只从雅俗分。
市井小儿焉解此,趋时斗富互纷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