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天来对区明说出真姓、真名,被苏沛之在外边听着,入房问候。天来见他二人并皆忠厚长者,尽吐真情。再将赴京御告之意道之。柿之曰:“敢问梁兄,带得盘费几何?”天来直对:“八千。”沛之叹曰:“如此稀微,劝君趁早归家,免生妄想。”天来自思进退实为狼狈,于是仰天而泣。沛之不忍其冤,良久谓天来曰:“梁兄既有此冤,自当图谋,非可以哭泣了事。”天来拭泪,求他二人画策。区明曰:“老夫身居商贾,不能力助梁兄。苏先德燕京大客,当有良谋。”天来乃向沛之极意哀求。沛之曰:“吾今客务倥偬,不敢为君久计。可修一书与君,到京都投入吏部衙门,呈上吾师李坤大人收览。大人自有照料。”言罢,将天来冤情颠末写入书内。天来拜领。是时,天色将晚,沛之遂卷膊而行。
盖沛之系新授广东按察甫,到粤界便改名微服,访察民情。当日赠书与天来,正欲与民除害。天来得书暗喜,唤祈福挑着一担行李先往,随后与区明行主作别。
行不上半里,祈福飞奔而返。天来问之,祈福骇声叫曰:“前途不好了。小人窥见乡中越文、越武等立在街头,左窥右探,必然访我行迹。大爷且要少待。”天来闻告,心寒疾趋而返。不得已将往日情由告知行主。三公听得大讶,随着人往外边体探,果见许多生面之徒,踪迹可疑之辈,入房实告天来。天来惧与祈福并相哭泣。区明闻说,亦戚戚不安,力劝其主仆潜身被祸,不用悲伤之意。正是:
北望朝廷何太远,南来寇盗又相侵。
且说喜来当日到了南雄,求见千总刘升,呈上礼单拜帖,具言贵兴之意、天来之貌。刘升大喜,留他在此帮查。
须臾,一人入报宗孝、宗和等八人解到银一万五千两。喜来与之相见,问其来意。宗孝曰:“往日林大哥带领兄弟六人,分兵在和平县把守,查无俏息,各各心烦,咸在石龙镇宿娼。当夜声势扬扬,所有美妓叫齐在水面取来,却被分县老爷捕获,惟林大哥一人奋力打释,余捆往入衙。特着我等到来,叮嘱众兄弟,不可效尤。免贻累无正事。”喜来又问:“解来之银何用?”宗孝曰:“恐贑关不敷,本处不能接应。大哥可于各衙、隘口交黏周密,不可吝惜资财,以失太爷所望。”喜来乃将此财干弄一番,然后与刘升同登梅岭,通日在挂角寺等候天来,声言:“大人新令,无论过往军民,验过方许放行。”
有人带得洋烟一罂,装成驼子,藏于背上;又一人贩婢为生,将小婢四人扮作良家小子;吉安府邑庠生庐协清行李山有骰子数颗,一一被他盘出,遂将三人执法遂究。一切遗禁等物,搜得清清楚楚,更不许开遮戴帽,掩饰颜容。虽有贵介公子乘舆,每每揭帘相验。当时走私瞒税不敢经由,来者尚不着急,惟去者加意严查。过往客人共相惊讶,无贵无贱不得不从。(极写严紧,以见度岭之难。)
三公风闻,夜来入告天来。备言:“大人新令,岭头盘诘甚紧。凡有禁物,不可随带,非但客程耽搁,且贻害于本行。”天来暗忖:“主仆二人无物可税,更无禁物随行,过山哪有拦阻?”先教祈福,唯唯三公退出。
是时二更三点,万籁无声。入店以来,连夜未尝安枕,孤灯寂寞,星眼朦胧。忽见张风当前告曰:“大爷赴京朝告,小人特意跟随。来日挂角寺前千总添兵把守,南雄岭上喜来居此稽查。”天来叹曰:“如此艰行,吾当自返。”张风曰:“休要惊慌,自有三魂之力。慎毋退缩,免沉九命之冤。日里过山谨慎,夜来入店提防。”言罢,大叫三声而去。天来偶听得邻鸡一唱,猛然惊醒,乃是南柯。思:“冥冥冤魂,未尝无验。万一被其所执,将若之何?”不觉悲叫之声,惊起隔房元榜,拥衿而问,天来备述其因。二人半信半疑,无所为计。适遇三公当前告曰:“某有一计,只恐官人不为。如肯乐从,可保泰然无事。”未知此计何如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