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天来自濠畔归家,禀知母亲,凌氏暗喜,嘱子往众厚亲友辞行。天来领命出门,到第六铺“永济堂”蜡丸店。岂知程万里赠以程仪三百两,人参大小三枚,“旁身丸”两盒。天来感谢一番,附耳说个:“如此如此,”辞别而归。
盖万里少时与天宋学习管弦,(此句为后文泗昌行唱曲伏线)二人意气相投,缓急相济,有管鲍之风。是日得他其臂,天来又往刘宅,禀知岳母左氏。友氏赠以珍珠手钏一双,泣谓天来曰:“此吾入嫁妆奁,父在廉州采卖。当时值价八百余两。汝可带在身去。如费用不足,不妨变售以充盘费。吾今年逾七十,取之何用?若能与我女伸冤,便是男儿壮志矣!”天来谢曰:“忝叨坦腹,不意祸及高门。如此力尽计穷,犹有懿亲顾盼。若不可以鸣冤,恐无颜以见泰水。”言毕,顿足具嗟。左氏劝曰:“纵无人助,自有神扶,何可自堕其志!”二人悒恨不已,天来拜辞。行不多时,回步告左氏曰:“吾今此行,外人未有觉者。恐贵兴拦阻,有误前程,因与岳娘母子之恩,不得不来禀告。逢男遇女,幸勿疏言。”左氏曰:“竟日居家,哪有泄漏?汝在外边,万望调停饮食,千祈谨慎风波。”言罢,天来唯唯而去。
且说喜来回报贵兴言:“天来在白米巷口捕舆递禀,杨公不准,发回原纸与他。”爵兴曰:“前日千金未尝枉用。”(杨公之礼未有实序,在此一提,针线尤密。)贵兴曰:“表叔明如观火,天来不及多矣!”爵兴曰:“此纸不准,必赴燕京。”贵兴曰:“果若是,表叔有何善策能阻他行?”爵兴曰:“他若赴京,必鬻田以作盘费,宜者人在老北沙看守,如有拭竖,作速报知。”贵兴不胜喜纳,依计而行。又唤喜来到“天和店”访他踪迹。
一日喜来回报,言:“天来病卧糖房,延请程万里朱生诊视,门外果有药渣,且有衣灰混杂。”贵兴再叫喜来到永济堂“如此如此。”喜来领命,人至万里馆中,问:“天来近日症治何如?”万里反诘之曰:“尔与彼有何关涉,问他则甚?”喜来诈曰:“社中诸友托我而来。因有案本留存,系他带用。闻先生与他发药,特来借问一言。”然后万里从容而答曰:“天来之病,六脉无根,真元衰惫,三焦已失,荣卫虚寒,(三焦未失魂已夫矣!荣卫未寒胆已寒矣!)非但小生劣手,即如扁鹊难疗。”喜来回告贵兴。爵兴喜曰:“幸他有病,我辈安然。如果赴京告御,举家鸡犬不宁,籽有杀身之祸!”竟日燕食,遂不以为意。
再说天来卜吉登程,将七尸祭奠。凌氏致嘱一番,天来与弟告诫一遍,皆祈福二人含泪而去,君来随后相送。
至‘天和店’小些元室、衣袭,禀告张风。自往城隍庙求签,签内有“但得东方人着力,此时名利一番新”之句,更去城西北帝庙许愿,将登程赴京御告之意详禀一番。(不细)禀毕回店,与祈福二人改装易服,暗暗登程。
舟至佛山汾水,听见上落篙声乱喊,往来日渡鸣锣。惊得天来胆丧心寒,忽生呕吐。祈福近前抚慰曰:“大爷须要镇定,勿使惊慌。不过外边水手行船,何至乃尔?三月到京还有八十九日,如此受怕担惊,何日可至?”(生既不细,仆亦疏虞。岂有不无泄漏?)是时,旁有一船,系勒先之弟勒尚,解犯埋城。窥见天来主仆,侧耳倾听。闻祈福说出三月到京之话,暗记在心。乃至省城,带各犯人臬衙交代。事毕奔至勒先之馆,不见勒先。复往其家,亦不睹面,嫂答“凌家请酒”,连忙奔至谭村。
且说贵兴在三德店中与爵兴等宴饮,贵兴曰:“与少乐不若与众。我们可回乡与众兄弟再饮一番,以酬林大有昔日肇庆之劳。”乃归家大演排优,邀请一班乌合,声言凌大爷有银给发。是日,应召之匪如雨饼集,(或间熊尤二相未知,在否,余日既家酒食,又复赏赐。自可言外见得。)贵兴逐一赏赐。惟林大有与区爵兴以金代银,赞大有智勇兼全,爵兴料事如见。二人当以另眼相待。竟将天来之玉石花盆、花梨椅、桌罗列于裕耕堂中,画栋前张灯结彩,梨园上鼓乐齐鸣。是时仅至初更,贵兴家中牝鸡乱唱,各各心疑。霎时一阵狂风大作,所有灯烛尽灭。忽听得阶下一人厉声喝曰:“大兵将到,特来报知!”主人熊亚七、尤亚美二人早已腾身上瓦,(茗点二人妙手几失)众人亦四散奔逃,(先有此疑,再遇此惊,安得不四散奔逃?)未知此人是谁,且看下回分解。